这件事本是禁忌,当初还是王子的巫玉不得先王宠爱,那时正赶上梁夫人得宠,先王爱屋及乌二王子自然也就成了王储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朝臣正是窥探出了先王的心思,所以纷纷站队二王子,毕竟在他们看来既得宠又文武双全的二王子早就占了先机,而那个不得宠的嫡王子已经注定与王位无缘。
可是王位之争哪能是一句不争就能善终得了的,有时候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明面上的金尊玉贵都要用等同的风险去交换。
当年的巫玉生性孤傲仗着自己天赋异禀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这个少年就像一匹孤狼,一腔孤勇无畏无惧,自然触动了不少世家的利益,这样的储君绝不是他们想要的,太过凶残太过狠辣,试问天下有哪个人希望未来的君主是个暴君,而且是个没有掣肘的冷血之人?
以至于后续皆是顺水推舟罢了,他果然遭了先王忌惮,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即便那人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就这样本应该如众星捧月般的嫡王子,只因为父亲的厌弃就变成了巴方有史以来第一位被发配乡野的王子,可笑的是,就是这样一个跌入尘埃的人,竟然还能化蛟成龙,如今也是悬在他们头顶上一把随时可以结束他们性命的利刃。
“古今行大事者必先历经艰辛方得大道,我王乃天命所归之人,自然能否极泰来。”
曲深悠然自得的夹起一块糙米糕,神色幽深看向上首的君王,那眼底流露的清明坦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巫玉眼中的流光一闪而过,脸上的笑意变得真实许多,他好像低估了一个三朝元老的敏锐了,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是友非敌他就不会将对付敌人的那一套用在他的身上,况且这位老太傅也是在自己落难之时唯一向先王秉笔直言之人,这样的人就算不能被自己所用他巫玉也不会做那丧尽天良的事来。
他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非先王之流,既然定了心意巫玉自然不会再固步自封,其实他明白曲深的未尽之言,他是在告诉自己想要成就大事必然要经过一番锻炼,正所谓千锤百炼成就大道。
否极泰来,巫玉心中冷笑,这话说的不错,可是那彻骨的痛却是当年的自己硬生生挺过来的,可以说那些过往早就成了自己的心魔,而那些始作俑者还完好无损的高坐庙堂,他又岂能不恨!
要是凭着他当年的性子,拿到王位后早就将这些氏族满门抄斩了,可是流落民间的那些年里他学会了隐忍不发,这些氏族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私人恩怨他可以快意恩仇,可是作为一个巴方的王他便要压抑自己的本性,将恩怨放下甚至放任他们将魔爪伸向自己的挚爱身上。
世人都道巴方王沉稳老诚,心机深沉,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些都是用锥心彻骨换来的,以至于往日深情都成了一场笑话。
晶莹润泽的流冕遮住了年轻君王眼底的不甘与杀气,但现如今的巫玉早已不再是那个涉世不深的少年,隐藏伪装已经成为刻进骨子里的本能,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快到底下众人根本来不及察觉。
可是却没有逃过曲深和凌日的眼睛,曲深就不必说了,风尘飓眼早就将世间的人心看透了,只是有些时候装作一无所知,置身凡尘却又游离之外,让人不得不承认果然是老奸巨猾。
不同于这些文人的九转回肠,身为武将的慕沙就要简单的多,他夹了一口糙米糕没多想什么就吃了,不禁感慨,“这糙米糕虽然简单但是却是百姓不可多得的美食,以往我们率兵打仗一旦粮草断绝,就连这糙米糕都是奢望。”
众人所知,慕沙是个耿直之人,也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当初投身军营是希望能在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去实现鸿鹄之志,所以多年来能在他心底留下痕迹的也不过是征战和军营唯二而已。
对此在场的人并不认为慕沙说的是场面话,巫玉眼神有些赞赏的看向慕沙,说实话这铁面将军倒真是一言即中,表面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实则内里却又一颗玲珑心。
这人应该已经看出今日这糙米糕的意义何在了,既然他将自己的意图摆到了明面,那自己就承了他的情,顺水推舟。
“大王,一说起这粮草,末将就心里有气,想当初咱们本来有不少机会能夺回西境四城,可是无一不是因为粮草不足草草收场。”
“每当想起,末将就觉得心口闷得慌!”
巫玉敛下眸子,淡笑一声,“慕将军快人快语,乃真性情是也,不过却也说出了寡人之忧。”
“如今巴方决定烽烟再起,就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打仗说穿了打的就是兵力,器械和粮草。”
“诸位大人说孤讲的,对否?”
丘山余光扫向堂下众人,果不其然众人心思各异却都避而不谈君王的问话,像是不愿将话题延续下去,丘山不禁在心底嗤笑,看样子这些人应当已经清楚这朝会的意义所在了,不过就算他们现在知道了又如何,照样逃不过大王的手掌心。
要说在朝会开始前他还有些担心,毕竟今天在场的就没有一个等闲之辈,不是世家大族的现任家主就是朝堂的新贵,想要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力挺这场仗,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是当他见到曲深向大王的示好之意,丘山便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曲深,名如其人,曲径通幽处,深谋不见底,能成为三朝元老,长盛不衰之人已经是文臣中的常胜将军了,这样的人为善时便是圣人在世,可是若是作恶也能杀人无形。
此人做事全凭本心,若是有他相助定会事半功倍,可是此人虽有九曲回肠但也有铮铮铁骨,当真是油盐不进,却又让人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