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究竟用什么手段勾引了我父亲。”亚瑟·梅兰斯沉声道,“但你别以为你能瞒过所有人,邪恶的魔鬼契约者。我迟早会揪出你的狐狸尾巴,让父亲认识到你的真面目。”
崔梅恩随手把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下,再把滑到手臂上的睡衣肩带拉回肩上。
亚瑟的视线极快地滑过她的身体,又以更快的速度飞快地滑走。
他的耳朵有些许泛红,却还是坚持着说完了上述正义凛然的台词。
真了不起!崔梅恩在心里给他鼓掌。
“你听见了吗?”也许是见她没有反应,亚瑟便追问了一句。
“听见了听见了,正义的小骑士。”
崔梅恩走到衣橱前,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各式华服把衣橱塞得满满当当,她拿出一件深绿色的裙子在身上比划,又看中了一套潇洒的橘红色骑装。
她一边将衣服比在身上,对着镜子看效果,一边说道:“有一点我得纠正一下,不是我勾引了你父亲,而是他跪在地上哭着求着让我来这儿,我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住上一段时间。至于我的真面目,他应该比你更加清楚。等你把我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了,可得第一时间汇报给他,让他帮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部分——你觉得这两件衣服哪一件好看?我挺喜欢深绿色,不过骑装的裙装设计更方便活动,这个橘红也衬我的肤色。”
等了一阵,没听见回答,崔梅恩一手拿着一件衣服转过身去,亚瑟·梅兰斯被她这通厚颜无耻的话气得浑身哆嗦,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崔梅恩耐心地等上了好一阵,他才最终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别以为你可以骗得了我!我不会上你的当!我会识破你所有的谎言,让你痛哭流涕地忏悔,最后灰溜溜地滚出梅兰斯宅邸!”
他丢下这句话,倒是自己先灰溜溜地落荒而逃,短短的金发下露出两只红得熟透的耳朵。
崔梅恩在心里想,亚瑟的视线在橘红色骑装上停留得更久,看来他更喜欢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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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梅兰斯难得的有些沮丧。
在他的预想中,在自己当面宣告会调查她后,崔梅恩就算不当场吓得面色大变,至少也应该流露出几分惴惴不安来。
未曾想这个可恶的魔鬼契约者连一丁点动摇的神态都没有,居然还问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好看?这种问题是该问他的吗?不应该去问父亲吗??
……橘红色那件要好看一点。
在被问及哪件衣服更适合时,尽管理智不情不愿,亚瑟的大脑还是擅作主张地畅想了一番她穿上那两件衣服的样子。
亚瑟更喜欢橘红色。他非常喜欢鲜亮的颜色。而且正如崔梅恩所说,橘红确实更衬她的肤色。
崔梅恩总给人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感觉。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姑到公爵府的女主人,这种身份的转变足以让大多数人措手不及——就连亚瑟自己,在刚被带回梅兰斯封地时也惶恐了好一阵子——可她的身上却没有半分不适或不安的负面情绪。
她可以大方地踏着沾满泥土的布鞋走进富丽堂皇的梅兰斯宅邸,也可以自然地穿着一件明显松松垮垮大上好几个号的睡袍出现在厨房,同女佣们一起围坐在炉子边分享刚烤好的土豆,就像一阵来去自如的风。
她仿佛属于这里,又仿佛不属于这里,亚瑟确信,只要她乐意,随时随地都可以从梅兰斯宅邸离开,没有任何的留恋和不舍。
她就像一段落在湖面的晚霞,没人能抓得住她。想必父亲也这么认为。
越是抓不住的东西,人们就越是想用力地攥在手里,所以他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那么多痕迹,就像饿怕了的孩子在每一只苹果上都涂满口水——她为什么都不避人的?就那么大大方方地任人观赏?如果今早出现在房间里的不是亚瑟,而是父亲别的侍从呢?
亚瑟气呼呼地想。
晚餐的时候,梅兰斯庄园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聚会。
派对、沙龙、舞会、狩猎……贵族阶级总少不了此类社交场合,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建立社交人脉网。
塞德里克·梅兰斯为人低调,不喜张扬,不过他并非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那种人。事实上梅兰斯宅邸每月会固定举行聚会,而公爵本人也会露面招待客人。
在格温庄园时,亚瑟向来不被允许出现在社交场合上。在到达梅兰斯封地不久后,他便去往了首都接受见习骑士的训练,因此出席聚会的次数屈指可数——正好,他也不爱这种满是繁缛礼节和虚情假意的场合,乐得个自在。
梅兰斯宅邸灯火通明,就连花园里也能听见悠扬的乐曲声。亚瑟躺在草坪上,盯着漫天的星星发呆。
“晚上好,亚瑟。”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以及踏着草坪走近的沙沙的脚步声。
亚瑟坐起身,转过身去。崔梅恩穿着那身橘红色的骑装,手中端着一个盛满点心的盘子。
她迎着他警惕的目光,微笑道:“真是个欣赏夜空的好去处。你愿意把景色分我一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