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有那份能耐,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给连骏添乱。
因此,她静静地守在对街转角处,观看着情况。
兵部公府上半夜仅是灯火通明,并无明显动静,可是到了下半夜就热闹了,先是一旁的侧门开启,一骑迅速奔出,像是去向谁通风报信,很快的,那一骑领着一行车马返回,公府开启大门相迎。
未几,车马复出大门。辛海棠轻轻倒抽口气,因为在摇曳不定的灯火照明下,她赫然看见连骏坐在车上。
宛如心有灵犀,明明距离甚远,理应不知她在场,但端容神肃的连骏却突然侧脸扬眉,两道如炬的目光望向才刚步出转角处的辛海棠。
骏少爷……小嘴轻颤,辛海棠无声地唤着他,忧心忡忡。
别担心。连骏亦无声的安慰着她,给予她一个肯定的保证。
前一刻,两人四目传情,下一刻,车马便已扬长驶离。
辛海棠心想,如果她的记忆无误的话,车马所奔的方向是通往皇宫。直到车马没入夜色中,她极目也看不见了,才默默垂下眼睫。
连骏此去,半个月不见踪影。
这半个月里,辛海棠一如往常,平静地操持家务,三餐也按时备好端上桌,直到用膳时间过了才撤下。
但她吃得极少,倦未成眠却双目炯然,完全靠意志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去。当所有的家务都做完後,辛海棠总是站在门旁凝望,等待着某道修长斯文的身影出现。
刚开始,她默默凝望着沉夜弦月,神色沉静如水。
接着,她守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却迎来一场绵绵阴雨。
最後,她无情无绪的看着月落日出,满天朝霞,阳光照耀着前方的一屋一宇、一草一木……
忽地,她整个人大大一震,双眼骤然凝视着那道朝小合院愈走愈近的身影。
那道身影步履沉稳,带着自信与从容,昂首举目,见到她时,脸上绽出欣然的笑容。
「骏……」下一眨眼,辛海棠夺门而出,在金红橘彩交织的朝阳下,奔入连骏双臂敞开的怀里,忐忑了将近两百个时辰的心终於获得平静。
「我回来了,海棠儿。」连骏轻声低语,既享受着她的投怀送抱,亦需要她的软玉温香来抚慰。「回到你身边来了……」
此番相拥犹如鸳鸯交颈,温存且多情,直到朝霞散尽,金乌当空,四下人声即将鼎沸,他们才不好意思地收敛举止,双双相偕走进屋里。
一进屋,辛海棠便忙着张罗,服侍连骏梳洗用膳。
「你也坐下,一块儿吃。」连骏心疼地端详她清减了几分的小脸以及明显的泛黑眼眶。「你这几天究竟有没有好好的用膳、休息?」
哎呀,被发现了。辛海棠有些心虚地低垂眼睫,不敢吭声。
「看来是没有,海棠儿真不乖。」
「这不能怪妾身啊,您突然被人带走,数日未归,妾身如何能吃得下、睡得着呢?将心比心,换作是您呢?!」她不服气地反驳道。
「唔……好吧,算你说得有理。」连骏不得不承认,如果哪一天辛海棠突然失踪,他的反应恐怕会更激烈呢。
「还有,您还没……妾身,您道些时日究竟是在忙些什麽,为何迟迟未归?」辛海棠乘机追问。
「是啊,待我慢慢说来。」连骏举箸,却先夹了一筷子菜给辛海棠,见她乖乖吃下,才开始一边用膳,一边将这半个月来的事况娓娓道来。
那时,连骏在央请同僚检视过熊将所有的军情报告,以及与鞑靼国种种定期消息报告後,与众人再三商讨,最後得出一个大胆惊人的假设。
一直以来,熊将的军情报告都是白字连篇,字迹潦草,但近来突然全然改变,每份报告皆有条有理,文笔流畅,字迹工整,轻而易举便能发现并非熊将亲笔所写。
武将往往不擅长文笔,找人代笔乃家常便饭,但不会是那个那麽认真执着於亲笔撰写报告,十多年来如一日的熊将,因此,事情明显的不对劲。
这样的不对劲,让连骏对熊将每一份军情报告展开更进一步的研读,发现这种改变是近来发生的事,而且代笔者一定是个与熊将颇为亲近,但仍对他不甚了解的人,才能够偷偷瞒着熊将操刀代笔,却又无法完全临摹他的文笔书写军情报告。
换句话说,熊将近来的军情报告全是假造的,毫无军情价值可言,甚至可能造成朝廷无法确实掌握北方边疆真正的情况,说不定报告里说鞑靼国因王后离世而举国哀悼,但其实对方已经整军带队,兵临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