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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他身上单薄的衬底素衣被水打湿微透,显现出白皙的肌肤和棱山似的肌线,也显现出画在身体上的朱墨线,精美的繁纹翻过棱山,牵至心间。他的心间,画了一朵红云。

繁闹之后归于宁静,心情本该有几分旷然,焦侃云望着穹顶灿烂,想起往年陪自己看盛夏烟火的阿玉,满身湿意让她在风中更加清醒,怀里的玉石和刻刀也愈发硌硬,她只是倍感寂寥。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陪楼庭柘来此处游玩的目的,轻声说道:“翌日,我会去你的府邸。”

饶是并未看去,也能感受到身侧之人一瞬怔愣,“做什么?”复又狡赖,“看我家更好的烟火?”

焦侃云收回仰望的视线,转过身来正对着他,认真说道:“做你的辅官。”楼庭柘的眸底漾起了一抹欢喜,她接着说道:“二殿下,我愿意辅佐你试试看,也许你并非顽石,亦是良玉。”

“他是庭中绝尽藏之的美玉,我不过随处可见的木石而已。可人心并非木石,我心亦是良玉。”

她记得这句话,来自十年前的,他对她说的话。楼庭柘满目讶然,视线交错之际,不知所措地捏住了衣襟,焦侃云知道,他是为了遮住胸口画的云。

他神色复杂,风花雪月,难得糊涂。他们今日玩得很开心,也许她真的觉得,他人也不差。其实也无须说服自己,因为楼庭柘只听见一个声音,低喃似的反复对自己说:

心啊,可是心啊,我真的好愿意。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也许是因为夜深人静,并无车马轧路,回程时畅通无阻,比去时还要快上许多。两人的衣裳已在岸边的篝火中烤干,只是湿发难以尽数烘透,楼庭柘就把外衫给她,让她裹住青丝好生搓揉一番,夜晚湿冷,容易头痛。

回到尚书府,分别时,焦侃云将衣衫还给他,见上面揉起数道折痕,一时赧然,“我帮你丢了。多少银子,我付。”除了朝服,他一件衣裳,几乎瞧不见会穿第二次。且据她所知,但凡有一丝勾线折痕,教他烦乱,以后与这件衣裳相似的纹样,他都不会再穿。实在是很挑剔的人。

可楼庭柘却眼疾手快地截住她要收回的动作,迅速接过后挑眉道:“近期我手下之人推崇节俭,风气颇佳,便是我起了个好头。还给我吧,洗洗还能穿。勾线不要紧,折痕也不要紧……好了,你不用多问了,我就这么喜怒无常一个人。”

谁问他了?焦侃云心底啐他,无奈地同他约好明日到府上的时间,“烦请二殿下为我收拾一间房,清净简洁就好。”

“你要住?”楼庭柘仿佛被惊喜砸晕了脑袋,一时恍惚,焦侃云已经告辞离去,进了府门。他站在原地望着高门,眸中是缱绻不舍,亦是教人看不懂的失意落寞,许久后才牵起唇角,对着门前空景释然道:“好啊。”

明灯骤起,衣绢摩挲声在幽凉的夜里格外清晰,满室水雾氤氲,焦侃云沐浴更衣后,坐在梳妆镜前,任由画彩绞弄湿发。她找来一方匣盒,将玉料和刻刀装进去锁好。

风来自暗影中浮出,递来一份简报,“多日前,吾派往北域那边的人已经赶到,飞鸽传书带回了消息。”

焦侃云连忙拆开细看。

“北域边陲有一个小镇,因常年有雪狼出没,所以名为狼漠,狼漠镇里也确实有一个叫胡元的戏班,时常被遣去军营,给无聊的军差们说戏解闷。吾派的人一到狼漠镇,片刻不敢耽误地开始调查,查到这个戏班,他们说年初时确实跑丢了一个帮工,是个细瘦的小姑娘,无父无母,自幼在镇上长大,名叫漠归女。”

漠,是狼漠镇的漠。归,是当归盼归的归。思晏无父无母,许是无人为她取名,这两字,隐隐也算作她与故乡的一种联系。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跑丢的吗?”焦侃云想起思晏的说辞,边带着疑问一目十行,边问道:“不是忠勇侯回京时堂而皇之带走的?”

风来说,“班主说漠归女虽是帮工,却没有签长契,有时在戏班,有时逍遥自在他们也管不着,所以她不见了压根没人放在心上,以为过几天自己会回来。没想到好几月都没有音讯,他们这才知道是跑丢了。

“班主又说,在漠归女消失前没多久,他们还一起去军营搭了台子,庆祝忠勇侯战胜北阖。侯爷赏赐了漠归女很多东西,夸她长枪舞得很好,但仍是有些花架子,于是将人留到很晚,说亲自指点一番,最后派了亲卫送回。他们都以为漠归女尝到了这行当的好处,准备和戏班签长契子了,哪晓得会跑。”

看来楼思晏所言属实,至少她说的身份可信。虞斯以“指点枪法”为借口,与她密切接触,让思晏倾慕他的武力,也许极尽诓哄,又以琳琅赏赐吸引,让几乎没有怎么见过世面的思晏为他的财力倾倒。最后在回京时,将她带走。

时间有限,简报中也翻不出什么重要情报了。焦侃云微叹了口气,楼思晏这条线,自出现到如今,若说清晰,分明已没有可疑之处,但她总觉得哪里欠了一些。若是不弄清欠的东西,就不能解开阿玉为何写下“救”字。

如果自己这边没有错漏,那是不是虞斯有关键情报没有和她共享?

“风来,你跟着忠勇侯寻觅情报,他的各种行为,可有令你不解之处?生过一丝疑惑,也可以说出来听听。”

风来闻言,冥思苦想好一阵,只说道:“有一件事,同为习武之人,确实有些在意。但想来,大人会觉得吾小题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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