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将手中最后一封信件放在一旁,不由深吸一口气。怎会如此?蒋家为何半点谋反的证据都找不到?
谢祯细细思量,他分明亲耳从蒋星重口中听到造反二字,蒋家却什么证据也没有。要么就是蒋家办事远比他想象的要缜密,要么就是这一切,都是蒋星重一人谋划,同蒋道明和蒋星驰并无任何干系。
但,这怎么可能?蒋星重一人策划造反一事,没有任何帮凶,怎么可能?
谢祯正思量着,一旁的赵元吉觑着谢祯的神色,再复行礼道:“回禀陛下,臣在今夜潜入蒋府时,在蒋府祠堂中,发现一处供奉三世佛的佛堂,而三世佛的佛堂中,供奉着一个牌位。”
谢祯看向赵元吉,眼露警惕,“什么牌位?”莫不是被他收拾掉的九千岁?九千岁生前何等势大?不少他那一派的官员,竟是已为他建造生祠。
赵元吉拱手行礼,答道:“国运牌位!护佑大昭国运昌盛,繁荣富强的国运牌位。”
谢祯闻言彻底愣住,蒋家供奉的,居然是国运牌位?
赵元吉抿抿唇,接着对谢祯道:“陛下,据臣等查到的一切,明威将军同蒋主事并无任何问题,他们是忠君爱国的贤臣,乃陛下左膀右臂。”
他们是什么机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若是连他们都查不到蒋家谋反的证据,那就证明,蒋家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听着赵元吉的话,这一瞬间,谢祯只觉脑中发蒙,蒋星重那日在瑞鹤仙楼说的话,再复浮现在眼前,她说“我们一定要守住大昭每一寸国土。”
她要造反,要杀他这个皇帝,可是蒋家供奉国运牌位,而她造反的理由,是认为他是亡国之君,守不住大昭的国土。
谢祯只觉脑中一团乱麻,说不通,这一切都说不通。
查到的证据显示,蒋家分明忠君爱国,可蒋星重又分明亲口说出要谋反。如果蒋家忠君爱国又怎么会谋反?若要谋反,他们又怎么可能忠君爱国?
若想说通这一切,只有他的第二个判断,这一切都是蒋星重一人策划,与蒋家无关,蒋家背后更没有密谋勾结的势力。
谢祯痛苦地发现,只要相信蒋星重说的话,她有预知未来之能,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因为她有预知未来之能,所以她知道未来大昭会陷入怎样的困境,所以她要提前谋划造反,所以忠君爱国的蒋道明和蒋星驰浑然不觉……
18、第18章()
可他不信!
他既不信蒋星重有预知未来之能,更不信自己是亡国之君!
皇兄驾崩那晚,传位于他,曾握着他的手殷切期盼“吾弟当为尧舜”。
大昭三百年基业,最终会断送于他手,这叫他如何能接受?如何能面对?
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他未曾查到的真相。否则,蒋星重一介手中无权无势的女子,凭什么敢如此胆大包天,密谋造反?
念及此,谢祯看向赵元吉。
深夜的养心殿中,回荡起他严厉而又深沉的声音,“查!继续给朕查!查蒋家九族!务必要查清蒋家九族的资历背景,生平所为!”
话音落,连同赵元吉在内的中锦衣卫一愣,随后齐齐抱拳行礼,“臣等领命。”
说罢,谢祯指一指桌上那些从蒋家得来的账目和书信,对赵元吉道:“原样送回去,莫叫蒋家发现端倪。”
既无证据,他就不能打草惊蛇。
恩禄忙收拾所有东西,转交给赵元吉,随即谢祯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锦衣卫走后,谢祯手扶着桌面,缓缓在贵妃榻上坐下,目光直直地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的恩禄担忧地看着他。
他知道北镇抚司的本事,基本上,北镇抚司查到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探查的结果,就是真相。
谢祯抬手扶额,两指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他很想就此相信北镇抚司查到的结果,但他亲耳听到蒋星重的谋划,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间,叫他没有办法不去多想,不去考虑是不是还有更深的真相。
蒋星重要造反,要杀他……他何惜一己之身?
可如今大昭面临诸多困局,天灾不断,国内有流寇之祸,国外有土特部因天灾不断侵犯。朝廷中,九千岁遗祸尚未清除,百官混乱,占地贪腐,难断其脉。且又面临国库空虚,处处举步维艰……
自他御极之时,便是天时地利人一样不占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