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追欢的心思随着一句荆国公飘散在很远处,这个问题她同样问过孔文质,那时他是怎么答的呢。
他说书生意气,他说书生误国,他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又说如有来世,寧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孟追欢诚实地摇了摇头,&ldo;或许是纸上谈兵,空说误国;或许是守旧势力、百般阻挠;或许是浅尝輒止、不能治本。我们唯有踩在荆国公的肩膀上,就算是盲人摸象也只能摸下去而已。
&ldo;可孟娘子知道,我以为荆国公败在何处吗?
客京华将茶盏作酒杯对着孟追欢遥遥一敬,&ldo;荆国公这样将天下人之性命、之身家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身家还要重要的人,註定要死於自己的优柔寡断,望孟娘子日后变法之时,可不要心慈手软才好。
客京华将茶饮尽后,对着她行了一个礼,便抽身离开,&ldo;宰辅从古至今就不是天下人的宰辅,只不过是天子一人的宰辅。孟娘子说错了,爱民如子的人可当不了宰辅。
客京华走后,赤豆便从帘子后出来收拾茶盏,&ldo;娘子为何不将从前国公变法时写得文章拿出,和将为国公与太后处理过的庶务说与他听,堵一堵他的狗嘴。
孟追欢捏捏她的手道,&ldo;他今日不过是被上峰逼着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冒着开罪秦王的风险行新法可不划算。
孟追欢枕在赤豆的肩膀上道,&ldo;李承玠那个混蛋说要我和他睏觉再谈新法,你说我要去勾引他吗,他应该很好勾引的。
赤豆攥紧了她的手道,&ldo;娘子去也可以,贞洁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娘子不去更好,只因事情远没有坏到要出卖身体的地步。
除夕已至,因着李云珞在荆国公府中装病,倒趁得她与孟白甫两个人格外冷清,院中堆满庭燎
庭燎:以松、竹、苇子或麻秆为芯,以布索綑扎成束,其中灌以脂膏,以利燃烧。
,一片火树天光。
推杯换盏间,她与孟白甫竟同时长嘆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慨嘆父女间心有灵犀,孟白甫就开口道,&ldo;小欒侯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儿?
孟追欢嚼了一大口肘子肉道,&ldo;我嘆我门下无人可用。
&ldo;阿爷帮你去买几个机警灵敏的丫鬟,将那些不中用的都换了就是。
&ldo;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可用之人又哪里是银钱可以买得到的?
孟追欢望着门外的煌煌烛火道,&ldo;那阿爷你呢,你这样的人不该将苦闷烦忧都挥洒在诗文中吗,怎么也会和我这样的庸人一般长吁短嘆?
&ldo;小欒侯你说为何,
孟白甫仰头大饮一口酒,&ldo;古今这许多年,诗文中只有不孝子孙,没有恶贯满盈的闔族耆老呢?
孟追欢心中瞭然,&ldo;他们又让你娶续弦,还是过继子侄来?
孟白甫狠狠地呸了一口,&ldo;他们一听说,阿新病重,又或是听了风言风语,以为这孩子是秦王的,日后定要认祖归宗,就觉得咱家要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