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漆黑的长发像一道水流,柔软地划过谢挚伸出的手掌,谢挚最后看到的是她唇边冷冷的微笑:
“——假如到时候你还活着的话。”
“该死!她拿自己的血食献祭宝具!”
火鸦紧紧追出数百里,仍旧不得丝毫踪迹,终于还是不得不无功而返。它满心不甘地飞回来,落在谢挚身旁气喘吁吁,“这个女人对自己下手太狠了……说断手就断手……”
大荒之中无比艰险,如果身体带有残疾,很难存活下去,但方才那个女人自断臂膀时却断得利落无比。
谢挚之前还听闻,在有的氏族,身带残疾的婴儿甫一降生就会被族人杀掉,因为他们即便挣扎着强活下来,余生在这荒芜的大荒之中也只能是无尽的痛苦……
“没事……好在我们都活下来了,不是吗?”
刚刚那个女人最后那句轻柔的威胁还久久在她耳旁回响,谢挚尽力压下纷乱的思绪,抬起脸对火鸦笑了一下,“而且我们还救下了那些孩子。”
她望向自己先前安置他们的草丛,那里探出了几双惊慌不安的眼睛。
“是你们人族的孩子,跟我没有关系。要不是顾着你的那条小命,怕象神大人责罚于我,我才懒得跟你来……”
火鸦撇了撇嘴,强调道。
它转而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我不懂你们人族的事……不过,你的脸已被她看得一清二楚了,这要不要紧?”
“看到就看到了——”
谢挚摸了摸脸,她先前蒙面的布料早在她跳下火鸦的背时就被疾风刮跑了,她轻声说,“又不是我的错。”
“是他们先来抢劫我们氏族的,还抓走我们的孩子,想杀掉我,我只是自卫——就算闹到牧首大人那里,我也没错。”
谢挚转过身去蹲下,认认真真地清点这场战斗的战利品:
“嗯……钢鞭二十三条——我用的那条被我捏坏了……长刀二十四把,还有二十四头金狼的尸体……很好!”
她将这些东西全部塞进玉牙白象送给她的碧绿小鼎里去,开心地笑起来:“这可真是大丰收呢!”
白象氏族穷得令人发指,莫说精钢打制的钢鞭长刀,连生铁也常常买不起——直到今天象啸林还背着一把石锤御敌;这下忽然有了这么多东西,一下子就能把村子里的战士们好好武装一番了!
火鸦从翅膀底下取出药草,嚼碎了抹在伤口上,一边疗伤一边看着谢挚忙活,直到她完全收拾好这才拉长了声音开口:
“喂——”
它朝谢挚打倒的那些金狼骑士们挥了挥长喙,“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只是将他们打成重伤,实则并没有伤及性命。”
那些躺在地上七零八落的金狼骑士还在昏迷不醒,有的偶尔还会抽搐几下,发出一两声无意识的痛呼呻吟。
“我……”
谢挚咬着嘴唇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垂下眼很轻地说:“我不想……但是……”
“但是这些人必须得杀。”
火鸦接过她的话,语气坚决,“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恐怕人人身上都担着许多血债;要不是你比他们厉害,现在也早已成了一条鞭下亡魂。”
“要是你动不了手,我来杀。毕竟你还是个小孩嘛……”
火鸦叹了一口气,拍着翅膀站起身来,“不过小挚,你要知道,要想在危机重重的大荒里活下来,从来没有不杀生的。就算是神祗,一路走来,哪个又不是手上沾着累累鲜血?”
它朝谢挚示意道:“趴到我的背上来吧,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谢挚默然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反驳它:“谢谢你……这些道理,我晓得。”
她跃上火鸦的背,却并没有依言闭上眼睛,而是脸色苍白地认真观看它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默默记在心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不是怯懦软弱不敢担当的孩子,知道今天只是火鸦照顾她罢了。
今天是我第一次杀人……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地面上腾起的巨大火花,在心里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