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昭那時候,是個俊朗的公子模樣,滿腔抱負投在仕途上,腰間配一把長劍。文能風花雪月,武能鐵砂掌螳螂拳蛤蟆功八卦腿,簡直是驚艷絕倫,淪陷了許多姑娘。
許多是個泛指,泛指營里頭那一個姑娘。
這個姑娘,叫阿昭。
我猜想,可能樓昭覺得人家叫阿昭,這種妙不可言的緣分,簡直就是前生回眸了萬萬回一直到脖子歪了才能修足。
于是樓昭這個驚艷了歲月,溫暖了時光的男人,也淪陷了。
我打斷嚴白,問了一句很關鍵的話,“阿昭姑娘,貌美否?”
嚴白說,“其實嚴某未曾有幸一睹芳容,有人稱她臉上有道疤,故而終日掩面示人。”
我想了想,再把前頭的猜想推翻:營中只有這麼一位姑娘,即便貌不驚人,但與正是血氣方剛的樓昭日夜相對,如果不發生點什麼,一定會讓眾人很幻滅。
所以,這段美好的感情從靈魂升華到。
嚴白再道,“在一次慶功宴上,樓昭將阿昭姑娘送給了晉將軍。”
我又想了想,將這段剛剛升華到的感情質疑了一番,覺得這可能是一種游移在愛情之外、高山流水一樣的情愫,這兩種感情的區別在于:後者是才子和才女在人生理想上有了踫撞、有了共鳴、有了火花,前者則是將這些踫撞和火花落實在身體上。
我問道,“晉將軍看上她了?”
嚴白說,“晉將軍確實喜歡阿昭姑娘。嚴某與那位姑娘未有一面之緣,只听說將軍在雁門郡慘死之後,阿昭姑娘殉情了。”
樓西月問道,“那我三叔呢?作何要隱匿朝野?”
嚴白嘆了口氣,“彼時雁門戰時,曾請援兵,但朝廷並未調兵。將軍在雁門作困獸之爭,爾後陣亡。樓昭想必因得此事對政野失了念想罷。”
我表示,“扼殺了有志青年的報負與熱血,這是怎樣一個人吃人的社會。”
樓西月沉吟道,“雁門一戰,為何會敗?”
嚴白說,“中了埋伏,晉將軍先率一千騎兵夜襲,卻被人斷了後路。”嚴白眉骨輕挑,頓了頓,復又說,“樓昭帶領的中軍,來得太遲了。”
最後,嚴白將酒喝盡,嗟嘆了聲,“誰識英雄骨如霜,悲矣悲矣。”
我茫然地看向樓西月,表示最後那句詩沒怎麼听懂。
樓西月也仰首一飲,道了句,“鳥鳩啄人腸,士誶涂草莽。”
我露出一個更茫然的神情,表示樓西月這句比嚴白那句更費解。
樓西月瞧了瞧我,可能讀懂了我的無知表情,于是很體貼地問了一句,“小香,你是不是困了?”
我說,“我沒有要困的樣子啊。”
他說,“那你的眼神怎麼這樣……”他想了想,大約在想後面應當怎麼說,半晌,樓西月說,“怎麼這樣迷離?”
我說,“大約醉在他們的愛國熱情中了吧。”
他輕笑一聲,“困了就睡會,水路還要些時候。”
嚴白執起書卷起身道,“樓公子,舫內還有一間內廂,置了一把軟椅。你和令妹若不嫌棄,可稍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