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睡觉容易歪头惊醒,犯瞌睡的时候头一点一点的,醒了睁眼看看再坐好接着睡。这点在小瞎子身上行不通,他惊醒了也没法睁眼看,所以身体歪倒的失重感会让他很慌,经常睡着睡着手一乍往旁边摸,每次醒都要吓一跳。
迟苦听见他在旁边突然拍座椅的声音,睁眼看看。陶淮南一只手摸着车门,一只手抠着座椅边,不敢松手。
迟苦皱眉看了会儿。
等到陶晓东再次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陶淮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枕在了迟苦腿上,迟苦自己拧着身子,脑袋塞在车门和座椅头枕的夹缝里,脸朝着上头沉沉地呼吸。
陶晓东看着那个画面看了半天,一直看着,一时间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陶淮南小时候打过疫苗,陶晓东其实也没那么担心他。再说就算真染上了也没什么,小孩儿东西生点病都难免的,小来小去的不用太当回事儿。他自己本身不是什么活得多精细的人,陶淮南之所以让他养得这么娇就是因为眼睛不好。
所以陶淮南回家了还继续缠着迟苦陶晓东也没拦着,玩儿去吧。
陶淮南主动给迟苦当起了小仆人,恨不得端茶送水喂饭递水果都包了。家里这么大点地方陶淮南还是很熟的,伺候人伺候得很来劲,想让迟苦快点好。
迟苦哪受得了这个,这也太折磨人了。疹子没把他咋的,陶淮南要把他磨赖了。
晚上陶晓东要晚回来,不一定得忙到几点。阿姨照例睡在沙发上,陶淮南和迟苦各睡一屋。陶淮南要跟迟苦睡,阿姨哄着他不让去。
等到阿姨睡着了,陶淮南搂着自己的小毯子,光着脚轻悄悄地摸到迟苦屋里。
迟苦听见他摸索着往床上爬,也没撵他,往旁边让了让。
陶淮南爬上来自己躺好,先盖上小毯子,再钻进迟苦被窝。
“你别害怕……我陪你呢。”陶淮南凑到迟苦耳朵边上用气音说。
迟苦“嗯”了声,难得没嫌他烦,只说:“别离我太近。”
“我不怕,”陶淮南伸手在他身上拍拍,拍着他的侧腰,像平时他哥哄他一样的,“你快点好吧。”
陶淮南和他身上裹着的小毯子都带着一层热度,挨在身上的感觉又软又舒服。陶淮南仿佛是照顾迟苦上了瘾,小大人一样地一直拍迟苦,后来倒是把自己先拍睡着了,热烫烫的小手心贴着迟苦,周围都是他身上那股腻乎乎的奶膻味儿。
起疹子周期太短了,没等陶淮南照顾人的瘾过够,迟苦身上的小红点已经在渐渐消了。
陶淮南听见的时候乐坏了,说“太好啦”。
陶晓东刚跟田毅通了个电话,这会儿看着陶淮南乐呵呵的小脸,有点不太忍心。
“宝贝儿,田毅哥等会儿过来。”陶晓东摸着他的头说。
陶淮南点点头,笑着问:“送十爷爷回来吗?我想它呢。”
陶晓东从头到脖子捋着摸他,有些话当着孩子面确实很难开口。很多事对大人来说尚且残忍,何况是满脑子天真善良的小孩子。
“想爸妈吗?”陶晓东问他。
陶淮南有点愣地眨了眨眼,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低下头说:“想。”
“哥也想。”陶晓东看着他,他们哥俩长得不算太像,细看起来陶晓东更像父亲,陶淮南像妈妈多一些。
陶淮南虽然不能从哥哥的话里听出来什么,可语气里传递出来的情绪陶淮南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
“让十爷爷去陪爸妈好不好?”陶晓东蹲下去,蹲在他面前,看着陶淮南。
陶淮南迅速抬起脸,张着嘴半天没出声。
陶晓东轻声说:“十爷爷年纪很大了。”
“啊……”陶淮南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答了这么一声之后就不再动了。
迟苦从房间里出来,坐在陶淮南旁边。陶淮南有些无助地朝那边望了望。
“它很喜欢你,可是它不能继续陪你了。”陶晓东看着陶淮南无神的大眼睛,有点说不下去了,摸摸他的脸和耳朵,问,“咱们今天送送它?”
陶淮南两只手拄在腿两边的沙发边上,小声问:“往哪儿送呢……”
这话陶晓东答不上来,也不想答了。
陶淮南还是低着头的姿势,慢慢抠着沙发边,手指头上起了两处倒刺,擦到沙发布上的时候就有点疼。抠着抠着就不抠了,瓮声瓮气地低声说:“可是我也……我不想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