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问的更多的就是让林望舒讲讲经验:“到底怎么写这么好?”
各家都有孩子的,大家见了这情景,想着自己孩子是不是也可以参加高考,是不是应该向林望舒取取经。
此时的林望舒已经彻底抛却了羞耻心,只剩下骄傲和光荣了,她干脆地对大家道:“写好作文这个,要注意几点,第一就是结合时代精神,比如我们知青下乡,得到了锻炼,现在得到机会回城,我们还能参加高考,这就是国家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我们知识青年得到了机会,我们结合这种时代精神,弘扬正能量,这当然就容易得高分?第二呢——”
其实这才是她的重点,将她的羞耻心彻底化解的重点:“其实写作文嘛,就得是编,比如有一分难过,你得编得天花乱坠,说出四五六分来,别人伤心难过的事,也得往自己身上套,平时看文章得到的感悟,也按自己头上,总之一定要写伤心,写动情,写难过,最后握紧拳头发誓自己要上进,这就行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听得恍然,也有人好奇,拿着报纸说:“这个砍树磨得手流血,一屁股坐树墩子上哭,这是真事吗?”
林望舒咳了声,这就是尴尬的所在啊!
于是她笑着说:“哪至于呢,这是别的女知青的事,现成的素材,我拿来用用,再说人家也没哭,就是叫了几声疼,但我说哭了,在作文里那不是更打动人心吗?所以这就是写作文的诀窍,要进行艺术加工,要对平凡的真事进行拔高。”
大家恍然,若有所悟,还有人拍着自己孩子的脑袋:“小七,你可记住了,你望舒姐姐说的这都是正经经验。”
这么一番下去,她竟然一下子成了周围几个胡同的名人,连着好几天,都有人特意跑来看热闹,还有人拿着人民日报打听:“这个写作文的,是你们胡同的是吧?”
以至于整个大杂院也脸上有光,沾沾自喜到处和人显摆。
林望舒的那些学生,也都陆续过来,大家对过题,有人考好了,有人没考好,大家对题估分,算着能考多少,互相打听着消息,又打听着万一没被录取怎么办,互相催着说可以去学校问,分只要别太低,兴许能调剂。
林望舒作为一个和学生一起高考的老师,也尽可能给大家出主意。
这么一番分析好,考好的心里有底了,没考好的也开始不怕了。
看起来真是遇上了一个好时候,只要肯努力,有些文化,总归是有机会的。
那天林望舒送走了学生们,打算往回走,结果抬头一看,叶均秋站在胡同旁,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显然是等她。
她有些惊讶:“叶均秋,你还有事吗?”
他刚才说先走了,结果竟然没走?
叶均秋:“你爱人呢?”
林望舒:“出国了,好几个月了,估计过年后回来。”
叶均秋轻轻“哦”了声。
林望舒:“你报考了哪所学校,都没听你提。”
刚才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叶均秋却一直不说话。
叶均秋垂着眼睛,低声说:“老师,我也报考了北大,不过报的是数学系。”
林望舒顿时笑了:“你学习一直名列前茅,我觉得大有希望!你对题了吗,怎么样?”
叶均秋:“随便凭着感觉写的,不想对了,听天由命吧。”
林望舒便觉得叶均秋的情绪有点不对:“这是怎么了?你学习好,大有希望,怎么无精打采的?”
她想着,该不会没发挥好吧?
叶均秋苦笑了一声:“小林老师,那天你说,让我们相信你,这是一次完全公平靠着实力取胜的高考,我们和你一起,拥有了这次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
林望舒:“是,我是这么说的。”
叶均秋:“你还说,我们会一起牵着手,跨过高考这道门槛,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吧。”
林望舒望着叶均秋,心里却突然涌现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其实她骗了他们,这一次,还是存在一些问题,会有一些人受了父辈的影响,被刷掉了,没有被录取。
叶均秋笑了下:“小林老师说的,我信,所以我报考了,希望下一次我们再见到,便是未名湖边了。”
林望舒试探着问:“叶均秋,你家里?”
叶均秋:“还好,没什么事,我相信一切都挺好,等着出结果吧。”
林望舒只好道:“好。”
林望舒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已经腊月下旬,马上要过年了。
她的录取通知书是北大应用物理系的,牛皮纸信封上写着北京大学00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