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裴郎救我出去,他是如白水鉴心之明月,本就应高悬于苍穹之上,岂能为吾所累,堕入淤泥之中。”清绝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我不知道为何,父亲曾教我世间自有公道,孔孟之道亦大谈仁义道德,然皇权之下,竟无丝毫公理可寻。钦文帝行事悖谬,不信忠良之言,唯听奸佞小人与贵胄之辈乱我朝纲,无辜之人却须认罪……”
清绝的声音颤着,几乎已发不出声音:“姑娘既肯助裴郎,必是明辨是非之善人。我虽不知姑娘之身份,亦不明姑娘行事之因由,然观姑娘之态,应也是有权有势有情有义,又看不惯那些皇亲国戚乱臣贼子胡作非为之人。若姑娘有意推翻太子,清绝只愿,只愿在姑娘争得这清明盛世后,得遇明君明鉴,重查旧案,还我们一个清白。”
清绝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同姜棣棠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次,姜棣棠没有拦她。
“密室日夜皆有守卫,子时或许防备稍懈,姑娘若欲救裴郎之妹,可选此时,但切莫以身涉险了。”
“姑娘不宜久留于此地,会有人察觉,还是快些回去吧。”清绝如同被人抽干了力气般,颓然跪坐于地上,缓缓地闭了眼。
姜棣棠只沉默着看了眼清绝,转身欲去,却在即将推开门的那一瞬,又停了下来。
她说:“我不是好人。”
“我并未打算推翻谢徵,亦不会推翻谢徵,更无反感他们作为。”
“人人语与默,唯观利与势。我这么做,仅仅是因为,我可以凭此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察觉清绝之目光复转于己,姜棣棠倏尔微笑,其语淡若轻烟,似非述己之遭遇。
“我的身份吗。”
“我是被抄家的相国姜洄之女,同你一样,皆为罪臣之后。”
“然亦有所异,因为我也是,那唯一一个因天潢贵胄恩赐而得以保全的罪臣之女,他们赐予我的荣华富贵,是我做庶女一生都无从企及的。”
姜棣棠说完,平静地与清绝对视,两人就这样看了对方许久。
姜棣棠已将清绝看穿,可清绝对姜棣棠,则如雾里看花,难以窥其全貌。
或者说,清绝看到的,是一个现在还极为矛盾的姜棣棠。
而她透过现在,窥见了未来。
“你是否欲言,你误判了人。”
“不。”清绝摇头,忽而展颜,其笑真挚,亦含释然之色,“我并未看错。”
“姑娘虽声声言不欲助我们,然实已默默相助。”
“或许姑娘现在仍打算麻痹自我,但我相信,终有一天,姑娘会参透自己的心。”
“姑娘必将作出最为明智之抉择。”
姜棣棠又看了清绝一眼,见她神色自若,甚至眉宇间微带暖意,遂不欲多言,默然推开房门。
暖风拂面,一室之沉闷尽散,斜阳洒落,柔光满溢。
姜棣棠看见了百苑楼下的墙角边有一树木槿,长的很高,看上去生机盎然,直直伸向二楼。只是木槿花朝开暮落,此刻已凋谢大半。
可明日清晨,它必将迎来更为绚烂的绽放。
“往前走,姜姑娘,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
屋内的清绝突然朝她大声喊道。
姜棣棠旋身,逆光而视屋内之人。
“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