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入脑海的是福池边儿虔诚拜佛的身影,与现下渐渐重影,无法叠合,亦无法分割,二影隐绰,越发瞧得诡谲,惊得背脊冒出冷汗,生出惶惧。
平婉待他跌跌撞撞走出视线这才重新推了车前行。
街道高挂红灯笼,流苏坠子翩翩,酒楼悬逶迤红绸,商贩行人脸上洋溢笑容。
暮色四合,灯火万家辉煌。
以往魏单多在后半夜赶回东水巷,概因除夕夜宴,文武百官随伴官家同乐。
累此魏单已有几年未和平婉一起好好过个年夜,今年……他心有所触,想了想派人递口信抱病。
“身体有恙?”
声音清清冷冷,大殿内盏灯通明,官家身着常服,整了整勾线龙纹的衣袖。
“是,魏相府里派的人。”孙海勾着腰退居在两步远,官家不甚喜近身伺候。
几息静默。
“宫里御医药物齐全,去顶轿子请副相来宫里医治。”
话里不容置喙。
孙海大为僵怔,悄悄抬眼看向官家。
面部线条冷硬,早已摆脱几年前的稚嫩,神态自如莫测,浑然天子威严。
他低下眼,“诺。”
一直到天边鱼肚白遮掩不住,山水图后仍旧毫无声响。
他没来。
平婉通夜未睡,神思却愈发清醒,清醒到她难以克制地与纷杂的猜测纠缠。
他断不会无缘无故不来的。
眼睛干涩得眨一眨都是细微的痛觉,她揉揉眼,动了动僵住的双腿,手撑桌案缓缓起身。大抵坐得时辰久,直起身只觉得眼前罩黑,目难视,耳难闻,手力虚软,腿部发不出力,一下子复跌在圈椅里。
这一跌陷,仿若跌走了七魂六魄,她竟失神起来,两目涣散,神思不属。
脑海中空茫茫的,实际什么实物均无,她却无法抽离,觉得是一时退居的平和。
“婉婉。”
荡荡虚境四面八方传来声音,耳朵微动,熟悉到心里的声音。
见她心不在焉这般模样,魏单忽觉心中刺痛,他径自快步过去,低下身子展开双臂,小心翼翼环抱住她。
将她整个人要拥进怀里,他低着身,下巴放在她肩窝,偶尔蹭一蹭,在她耳边轻声叫她。
平婉眼睫轻颤,抬起手放在他背上拍。
魏单忙抬起头,两厢对视,平婉看到他眼底的青黑,掩盖不住的疲惫神态,她抬手轻柔抚平他眉间的皱痕。
“婉婉。”
似有若无的药味萦在鼻端,她以为错觉,凑近轻嗅,仍旧不散。
她蹙起眉尖,焦急尽显,“谁的药?”
魏单攥住她手指,“不是我……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说得急,这会儿又慢下来,喉咙滚动,要出口的话来来回回绕在唇舌。
他抚在她脸颊,目光中带些愧疚,又被坚定覆盖:“只是有些繁忙脱不开身,这些日子许是不能来了,上元,上元我定会来的。”
平婉没有说话,微侧脸贴在他温热的手掌,他面上浮出失措,这样认真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