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煜月知道这是封寒在叫自己,朝企鹅们喊了一声洗完澡自己回来,就赶紧向哨塔走去。
走到一楼,司潼正在登记今日值班表。白煜月和他打了一声招呼,扫了一下以往的值班表。在白煜月没有踏上这座岛之前,亚历山大岛的值班表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差不多两千个日夜,只有封寒和他的海鸟在这座孤岛上徘徊。
白煜月推开塔顶的门,看见学长岿然不动的身影,默默走到他身边。
“以后不要在我能看见的地方,与别人向导的精神体亲密接触。”封寒说道。“我离开哨塔后,你可以随意。”
他故意使自己看起来更加冷酷。他有着更为艰巨的任务,不应该停留在亚历山大岛上。等他离开后,学弟要和别人共处一室也好,去摸别的精神体也好,就该和他没关系了。反正他在白煜月心里,不过是个普通学长。
白煜月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精神体和士兵存在共感。”封寒说道。因此相互抚摸精神体,会在比较私密的场合进行。封寒原本看到白煜月和北星乔的互动,心都要跌落谷底,此时听见白煜月的反应,才喉咙一紧:“你不知道?”
白煜月:“我又没学过……”
他想起自己和北星乔之间的互动,心情有几分复杂。但他们之间该做的全都做了,都是自愿的,还能时光倒流不成。白煜月很快把这件事翻篇,问道:“学长要离开了?”
封寒垂下眼眸:“对,我有别的任务。离开的时间还没定下来,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支援文森山。”
“学长的海鸟也要飞走了……”白煜月看向远方,“我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漂泊信天翁,一种大型海鸟。”封寒说道,“黑哨兵的精神域具有无差别的摧毁性。如果它靠近你,它会记住因你而产生的痛觉。
精神体的记忆比人类更持久,
这种痛觉的记忆几乎会伴随一生。但是……
“但是我不能让它对黑哨兵感到害怕。所以我不会让它离你太近。”
封寒面色冷硬。他这话几乎把“他会毫不留情地对付黑哨兵”摆在台面上。
说完,
他不敢再看白煜月的脸,心底做好最糟糕的准备。强烈的失落感不能让他的立场有半分动摇。他驻守在边境五年,漂泊信天翁在海岛上孤独滑翔,心脏早如冰雪般坚定不移。
在短暂无声的数十秒内,封寒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南极洲的哨兵与向导宛若人类史上的异类,他们不在乎家人,不在乎繁衍,唯有与自己精神相连的士兵,才是值得终身陪伴的人。专家们说这十分符合人类进化的方向,因为精神域匹配度越高,意味着这两个生命的高维存在也是紧紧相依的,他们遵循着看不见的高维定律链接在一起,这是科学,也是命运。
但封寒为这种精神链接感到作呕。
在黑暗的过去里,无数人在他耳边疯狂地叨叨絮语:“你是天生的钥匙,你能链接你想要的任何人,所有的精神域都会为你敞开。高维世界的宠儿,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吗?”
如今走到光明的哨塔上,封寒选择拒绝链接任何人,只想成为一只在天空流浪的海鸟,一座封闭的孤岛。
遇见白煜月,只能算遇见风一样的意外。他短暂为他所缭乱航向,但双方都不会为对方停留。
封寒本来是这么想的。
可此时夕阳坠地,余晖映在白煜月眼里,宛若火在冰里跳跃。世界即将翻黑、白煜月朝他微微侧头,姿态放松又舒适。他认真地聆听封寒的话语,眼里没有不满或怨怼,而是一种源于高度共情诞生的信任。无关于哨向,无关于链接,他有属于自己的原则。
封寒能接受戒备、警惕甚至从此关系决裂、一拍即散,却没有办法承受一丁点正面情绪。明明是温暖的目光,落在封寒身上,每一处都像在急速升温。
“学长,我相信你。”白煜月语气坚定地说,“如果我真的失控了,你一定可以打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