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也不是傻子,谢令月在太和殿那般为他张目,陆寒尘自然想到了之后的种种可能;他自己是问心无愧,可新帝与朝臣必然是要将三十条大罪宣告天下的,除非他在雍朝改换身份,否则一辈子摆脱不了污名满身,那时···一心维护他的谢令月又将如何难做,他可是雍朝的帝王。
封赏一个声名狼藉之人为大都督,还要册立为皇后,陆寒尘可以想到···怕是他的狼崽子再无法在雍朝树立威仪,更会被天下人耻笑与唾骂···
想到此节的陆寒尘当时还坐在殿外,却在春日里出了一身冷汗,是他自己想的不够周全。
如此,即使想到了谢令月方才的问话是何意,他也并无芥蒂,反而心间发软;他的狼崽子啊,既担心他到了雍朝少了金银寸步难行,必然也不会与狼崽子讨要···只好细心为他考虑到所有,那他怎么可能会多想。
不就是被人揣测大宣给的封赏是“和亲嫁妆”么。
只要换一个方向想问题便可,陆寒尘此刻心里还有隐隐的得意;不管是大宣或是雍朝,不知有多少名门贵女想要成为雍帝陛下后宫的一员,可谢令月心中只有陆寒尘一人!
且自己将是狼崽子唯一的皇后,册封礼之后,陆寒尘与谢令月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夫;待到他们百年之后,也是葬入一处皇陵,真正做到了生同衾死同椁····每每想到这些,陆寒尘只有无限甜蜜。
不就是被人笑话他一个男子却如同女子那般“和亲”么,其实那些人眼红还来不及,他有什么可芥蒂的。
好么,谢令月轻笑出声,爱人自己就开解好了自己,开解的角度还如此的清奇;然而不得不说,谢令月很欣赏陆寒尘这种想法;人活一世,何必在意那么多蜚短流长,自己过的开心最重要。
很欣慰,这人之前还是个偏执的性子,睚眦必报···如今却因为与自己的情意,先是在大宣朝堂一再退让,眼下更是胸襟开阔;谢令月不会觉得是自己改变了这人,而是陆寒尘自己的心态成长;可见原剧情中断言陆寒尘是个偏激病娇完全是片面之词,只要有人真心以待,这人分明有名士风流之姿。
倾听着狼崽子的心跳声,陆寒尘虽不知他在笑什么,但可以肯定与自己有关;依偎在这人胸前,凤眸微阖,轻声呢喃:“阿月应该知道,如此···我是真的再无退路,你···可要一直待我如初。”
心中暗自思量,若是狼崽子之后敢有三宫六院,他也不会抱怨,最多重拾心计与手段,拉着这人与自己共赴黄泉,也算全了狼崽子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察觉到怀中人气息不稳,谢令月好笑:“这是又想到了何处?哥哥也不想想,一直以来我虽然对你说的多,可做的也不少,哥哥该信我。”
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轻吻落在这人唇角,声音缱绻:“何况哥哥就是不信我,也该自信你的容貌,天下还有谁能比得过哥哥的潋滟之姿···我既然有了世间最好的美人,怎还会有心思看那些庸脂俗粉。”
陆寒尘想打人,也真的捶在他胸口;这人···可真是会破坏氛围,动不动便没个正形,将他的满腔感动与酸涩都给驱散的无影无踪。
回到督主府已是将近午膳时分,换上便服,谢令月在正院的小厨房亲自下厨,给他打下手的只能是陆寒尘,也是这人主动要做的。
想吃狼崽子亲手做的饭菜是他提出的,还是大白日,狼崽子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迫不及待要将人吞吃入腹;其实陆寒尘也很想与这人骨血交融,却也有三年不曾有过亲近的近乡情怯,于是便说想念狼崽子的厨艺,自己···便也跟着进了厨房帮忙。
如今督主府伺候的下人们大都不是以前那些人,就连院外的守卫也换了人;只有老管家还是原先的忠伯,亲眼见自家督主与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牵着手进府,已是令老管家目瞪口呆;不是说他家督主一直对逝去的夫人情深意重来着,怎的忽然与一男子如此亲密,还是在大白天,毫不避讳府里的下人们?
老管家疑惑,也不解,便跟着一起来了正院,疑惑不定的目光一直在两人身上打转;而谢令月也知晓这位老管家在陆寒尘心里的地位,并不在意他的打量,反而在目光交汇时轻松笑一下。
终于看出点蛛丝马迹,老人家惊疑不定悄声问自家主子:“督主,怎么这位公子越看越是与先夫人有几分相似,就连这下厨的模样···也与先夫人差不离,可···这位不是个公子么?”
在老人家的见识中,这位公子虽然身穿便服,可这一身的雍容气度是遮掩不住的,甚至还有一种自家主子不曾有的威仪;如此身份的男子···怎会纡尊降贵在小厨房忙碌,还是给自家主子下厨,瞧着手艺相当熟捻···
贵人们不是都说君子远庖厨么,便是平常的士子都觉得进厨房有失身份,这位看上去只有更尊贵,怎的···
而最让老管家心中惊骇的是两人之间的那种亲近,什么时候,他家主子竟是喜欢男子了?
且老人家的印象里,先夫人当初带进督主府伺候的下人中,也没有如此风姿的男子啊;老管家费力思索,肯定自己确实不曾见过这人,心里不免为自家主子担忧。
陆寒尘好笑,看了眼忙碌的狼崽子,同样压低声音道:“这位是瑾安郡主的同胞兄长,名谢令月,如今也是我心悦之人。”
哦···看来自家主子是走出了先夫人离去的情殇,虽然再次喜欢上的是个男子,但这是好事啊;老管家可记得自家主子这三年是如何过来的,和脱一层皮差不多;如今能对他人再生出情意,想来自家主子再不会沉溺过去伤神,好事···好事啊···
嘶···老人家忽然又震惊抬眼,惊疑不定看向自家主子,也压不住声音了,带着颤抖:“谢令月···督主啊,可是那位···雍朝皇帝谢令月?”
老管家原来也是在宫里伺候过贵人的,自然有些见识;看看眼前这位的气势,再想想自家主子才刚从雍都出使回来···眼前这位谢令月,除了是雍朝那位开国之君,根本就不可能是同名同姓之人!
何况如今天下人皆知,是大宣的谢家建立了雍朝;而这位既然是瑾安郡主的同胞兄长,必定就是那位雍朝的开国之君。
更忧心忡忡了怎么办。
还以为自家主子只是忽然发觉喜欢上了男子,老管家见多识广,觉得也不是不行;反正他家主子有的是权势地位与金银,不就是身边多个男子陪着么;可这位是雍帝啊···自家主子又是大宣九千岁,如此身份的两个人怎能生活在一处?
老管家还不知自家主子的打算,虽然近些日子天枢几个逐渐离府,还接手了锦衣卫,老人家只以为是自家主子放权给心腹;却没想到自家主子心悦的是雍帝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被那些朝臣与权贵知晓,督主还能在大宣朝堂立足?
还不得被人怀疑勾结外邦?
“哥哥,莫要再吓忠伯。”谢令月一直能听得到这主仆俩的对话,眼见陆寒尘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解释的太清楚,索性插了一嘴:“忠伯只管放心,哥哥已决定随我回雍朝;且今日早朝时我已见过宣帝,哥哥不只不会为难,大宣还会封赏哥哥爵位;等我与宣帝再商谈几次,我们便能离开大宣,到时忠伯肯定也会随哥哥一起的罢。”
老人家更震惊,雍帝陛下在他这个下人面前竟然自称我!
虽然他算是自家主子的半个恩人,可主子能走到如今地步,却都是他自己的能耐,与自己没有多少关系;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不死的,能活着离开皇宫,能在督主府当个管家养老,全都是督主太重情义,念着自己曾经给他的那点恩惠···怎能担得起雍帝陛下对自己这般尊敬,忠伯后退一步,差点就要跪地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