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是张远岫在洗襟台上留下的罪己书,而另一封,却是昭化十四年,先昭化帝临终亲笔写下的罪己诏。
告示张贴出来当日,京中百姓尽皆去看,倘若有不识字的,就请一旁读书人模样的帮着念诵。
直到罪己诏、罪己书都念完,原本热闹的人群沉默下来,静立片刻,无声地散去。
“……余平生为洗襟二字所困,误入歧途,后登洗襟台,方知皑皑暮云笼罩此生,昨日不谏,不可悔兮,来路阑珊,终难追矣。字忘尘而不得忘尘,余愿忘尘……”
“……朕近日悉数功过,朕继位之初,立志振兴,大周百年在朕之手始得荣昌。朕非圣贤,居功自得,凡网中生贪欲,筑楼台以求名垂千秋。直至洗襟台塌,数年功绩毁于一旦,方知朕所求青云而非洗襟,楼台坍塌不明其因,罪责在朕。望此楼台塌,以筑我朝臣民心中高台,留下此诏罪己,警示后人……”
初春乍暖还寒,告示张贴出来半个月,围看告示的人才渐渐少了。
谢容与一直到二月才独自来了城门口,这张告示是他斟酌过后亲笔写的,自是熟悉,但是随后附上的罪己诏,他却不曾仔细读过。
城外桃花初绽,温香沁人心脾,谢容与一字一句地将罪己诏看完,心中低叹一句:“是时候了。”
一日后,天色鲜亮,一名小黄门亟亟入宣室殿禀报:“官家,昭王、昭王殿下求见。”
谢容与见赵疏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今日不一样,谢容与只着一身青衫,王的朝服与玉印被他捧在手里。
赵疏正在批复奏章,闻言,朝殿外候着的青衣公子看了一眼,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默叹一声,淡淡道:“表兄进来吧。”
谢容与到了殿中,径自跪下,“请官家降臣之罪,褫臣王名,赐臣白身。”
王被贬为庶民,本该是罪罚,谢容与却用了一个“赐”字。
“表兄想好了吗?”
“官家早就知道答案,不是吗?”
一年多前,何鸿云死在刑部牢狱,谢容与曾闯入宣室殿质问这个初初掌权的皇帝,那一刻兄弟之间不是没有过猜疑,赵疏看着一脸愠色的谢容与,问:“表兄不愿追查洗襟台的真相了么?”
“查,怎么不查?我还盼着有朝一日,官家答应我一个请求呢。”
什么请求?
等真相大白那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