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苏邺都明显坐立不安。顾燕枝心里笑得乐不可支,她好似从未见过儿子如此窘迫,亦从未见过他脸色如此难看。
是以当晚想起这事,她都还止不住地笑。她笑得床褥直颤,苏曜没办法睡,一把将她按住:“你差不多行了!”他边说边也笑出声,“多大的人了,这么跟儿子记仇?他不久怼了你一回?”
“我……我不是记仇哈哈哈哈。”她笑意直达眼底,“我就是想起他当初嘴硬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这样,觉得年轻人真好玩。”
“好玩什么好玩。”苏曜拍她额头,“我可听说,漪儿方才进宫找桃桃橙橙借酒消愁去了。你这是欺负阿邺吗?你这是欺负漪儿。”
“……”顾燕枝缩了缩脖子,“这个不怪我,要怪得怪阿邺,让漪儿找他算账去。”
“嘁。”他瞥她,“跟晚辈这样胡闹,亏你做得出来。”
“是啊,亏我做得出来。”她抿一抿唇,“我原来多好的一个姑娘呀,现下这么没正经,也不知是谁教的。”
“谁教的?”苏曜蹙眉,与她目光一触,忽而恍惚。
他想反驳,但话未出口就已心虚,咬着牙四下看看,背过身小声抱怨:“好的不学学坏的。”
灼华宫,林漪又灌下去一盏酒,伏在案上摸着酒壶还要倒。两位长公主坐在旁边相视一望,托着腮你一言我一语地劝。
苏桃:“你别喝啦。八字没一撇呢,你着什么急?”
苏橙:“就是的。再说……我皇兄好像也没看上谁。今天不过应付了一天,都没跟她们说过几句话。”
苏桃:“就算看上了也不打紧啊,你是什么身份,想当皇后还不是开个口就行了?”
苏橙:“对对对,你别难过。明天你就跟皇兄说这事去,他若不答应你就去跟我父皇母后说,我们一起帮你收拾他。”
一对姐妹嘁嘁喳喳,林漪只怔怔地望着酒盏,不置一言。
等她们说完,她终于抬了抬眼,发出一声干笑:“你们想得容易,呵……才不是那么回事。”
姐妹二人拧眉对望一眼:“那是怎么回事?”
林漪醉眼惺忪:“我……我到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嫌弃我的。”
苏桃≈ap;苏橙:“啊?”
林漪滞了滞,脸忽然埋进臂弯,呜呜咽咽地哭出来:“怎么就……怎么就因为礼数不好被筛掉了呢?六尚局还不是……还不是看他的意思。他嫌我规矩不好他他他……他直说啊,呜呜呜呜呜我又不是不肯学……”
苏桃苏橙窒息,心觉这个小表妹怕是被爱意冲昏了头脑,瞎了心了。
苏桃忙提醒她:“这事是我母后一手操办的……这你知道的呀!”
苏橙续言:“前头的数个环节又都甩手给了六尚局去办,我母后也没太过问,你别瞎难过啊!”
可林漪现下哪里顾得上这些,她喝高了,借着醉意含含糊糊地说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之类的话。姐妹两个这么一听,便知她近来怕是没少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越钻牛角尖,硬生生拿一套歪理把自己给说服了。
可她怎会不知道她们的皇兄是什么样的人呢?她明明再清楚不过。
只是被情爱扰了心罢了。
苏桃苏橙不知该如何劝她,只觉不能让她接着喝了。苏桃于是硬抢走了她手里的酒,吩咐宫人送她去歇息。
然而她们终是小看了这个表妹的本事。
一个走路还不利索就开始练轻功的表妹,喝醉了谁能看得住?
宣室殿,苏邺看完一摞太傅送来的奏章终于歇下,耳闻咫尺之遥的窗外似有重物落地,沉闷的一声“咚”响。
接着,便闻女子轻而凄惨的叫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