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话,循着他的背影回过头去,看见一幢漂亮的楼房,从第三层尖尖的阁楼往下,垂落了一整个墙壁的爬山虎,葱绿,旺盛,肆意。
我没看见他的脸,跟着他走进了楼房。紧握着的手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可我明明并不清楚他究竟是谁。
我们先走进了一楼的大厅,里面摆放着宽大的地毯,看起来像我之前买在练舞室的那一块。屋子里也有各式各样的花朵,高低错落,映了一地的柔和的影,随着阳光轻轻地晃动。
他领着我走到一楼的一个房间前,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闻到木质的馨香。他压下门把手,门缝徐徐打开了另一番光景。
我们走进房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窗外是宁静的花园,窗台前摆放着原木色的书桌,林渡舟坐在桌前,安静地趴在上面,阖着双眼,阳光照着他的侧脸和脖颈,给纯白的衬衫镶上一层鎏金的外廓。他手里的笔斜插在指缝里,笔记本敞开平躺在桌面上。
我拿起笔记本,发现上面是他的日记,厚重,温热,被阳光晒得晃眼。
里面记录着一些随笔,我大概翻过去,发现有一页缺失了一半,上面写着9月29日,翻过来,则是10月1日。
9月30日和背面的10月2日被撕了下来,纸页上残留着不规则的痕迹。
我将笔记本放下,走到墙壁前面,看见上面纷繁的照片,色调基本都是温和的,他记得我们在烈日下分享的滴着水的青梅汁,记得我们在学校小径里鼓起勇气的拥抱,记得我们在飘雪的窗台前湿润的吻。
然后我们走出来,打开了紧挨着的另一扇门,上面涂抹着色彩鲜亮的图画,秋千里窝着正在熟睡的小孩。
小黄豆穿着短袖和背带裤,头发带着些俏皮的卷,呼吸浅浅的,双腿搭在吊篮上,膝盖泛着可爱的红,身边散落着没有拼完的五颜六色的积木,秋千背后的窗外,是一片洁白的花园。
身边的人带我走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我们一起沿着楼梯往上,楼道没有一盏灯,光线越来越昏沉。我们停留在一扇灰黑的门前。
这扇门上贴着封条,外面没有把手,在我疑惑要怎么打开的时候,他不过轻巧地一推,里面的场景急剧地映入眼中。
屋里光线昏暗,唯一的一扇窗前盖着厚重的窗帘。当门被打开,微弱的光照亮了屋内的人影,狰狞的背影就在眼前。我被吓了一跳,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要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却挡住我的视线,将我拉到了窗前。
窗户下面还坐着一个人,他仰头靠着墙壁,不同于正睡着的林渡舟和小黄豆,林沉岩正睁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在发呆。
带着花香的风将窗帘吹开了一条缝隙,亮光落在窗户一侧。正如林沉岩所说,他真的将我和他曾经拥抱的照片粘贴在窗边,当光一透进来,这张照片就成了屋里唯一的亮色。而窗外,也果真是一片粉紫色的花园。
身边的人又牵着我出去,二楼没有楼梯,除了林沉岩的房间,只有空荡荡的昏暗。
我问他,“那你的房间呢?”
他牵我到了转角处的一扇窗边,指向窗外垂落的爬山虎,“从这里,爬上阁楼。”
我吃了一惊,扒着窗框探出头去,看见延伸的藤蔓,“这会断掉的吧?”
说罢又觉得既然他这样讲,在这个奇幻的世界,大概是不会的,可是又生出强烈的怀疑,“怎么可能上得去?”
我听见身后的轻笑,回头,他模糊得隐在迷雾中的脸近在咫尺,我听见他温声道:“你怎么可能爬不上去呢?当年的形体课,你不是宋老师最得意的学生吗?”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踩着窗框,攥住藤蔓往上攀登,很快在阁楼上对我伸出了手。
舞台上各式各样的道具我都驾驭得如鱼得水,他没说错,我的确可以轻松地爬上去,动作甚至可以比他更轻巧、更省力、更漂亮。
我跃上阁楼,里面爬满藤蔓,绿意盎然,柔软、舒适、一尘不染。藤蔓向外延伸,落入浅绿色的桔梗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