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生病时很粘人,喜欢像小狗似的窝在江倚青怀里,江倚青抚摸着她头顶锐利乌黑的一片发茬,又捉住她的手按在心口,让她感受着自己柔软的心跳,轻声说:“醒来吧,小孩,快醒来吧,醒来我们去结婚,去结婚……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只要你点头,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温璃不知听没听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睛却慢慢渗出了泪水,江倚青轻轻擦掉了她的眼泪,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正午和煦的阳光,透过遮光帘,平和的洒在她们身上,像是一条丝绸锦缎,两人一动不动的依偎在一起
这时,正要进门扎针的小护士突然喊了声蒋总,
江倚青回头看,才发现蒋老师正站在病房门口,定定的看着她们,不知道看了多久。
蒋老师打心底里是不可能接受江倚青的,此刻却又有些后悔,倘若不是自己当初棒打鸳鸯,是不是此刻温璃仍旧安安稳稳的待在国内,再忤逆,在反叛,也是自己辛苦养育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倘若能预见此刻的结局,她想必会痛骂当时的自己太过愚昧。
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各有各的悔恨。
十一月,北方下起第一场初雪,街道外头空无一人。
一降温,温璃发起了烧。
89、枯木犹有逢春日()
天空似乎有鸽子在飞,有尖利的鸽哨声。
江倚青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脑海中一阵阵的泛起白光,可能是这些日子太过劳心费力了,她把窗子敞开,朝着天上看了看,这里的天空同江城似乎没什么区别,空旷的天空,乌灰色的云团里,白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
她接了一团雪花放在温璃的手心,很快便化作水珠。
为了退烧,江倚青褪去了温璃的病号服,细细的用酒精擦拭着她的身体,那些暗红色的疤痕触目惊心,在她玉釉般的皮肤上,在她漂亮的女孩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她一定很痛吧,江倚青绝望的想。
夜里她们躺在一起,江倚青惯例的去吻她的脸颊,却发现竟是如此的冰凉虚无,于是又去吻她的唇,终于渐渐有了温度,肌肤相贴的温度让江倚青很安心。
温璃穿着毛茸茸的薄毛衣,头发也长出了许多,像个小海胆,江倚青怕她冷,夜里给她戴了一顶帽子。
那天夜里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醒在江城老屋的阁楼,天是明亮的,枯枝在冬日里摇曳,划触着玻璃天窗,发出刺耳的噪声。
一切都消失了,生病的温璃、空旷的病房、还有渺远的天空,纷飞的落雪……
一切都消失了。
江倚青看着四周,恐慌淹没了内心。
梦里她总是回到江城,那是她们相爱的地方,也是她们分别的地方。
好在她还是醒来了。
太多重复的梦,像是什么征兆,江倚青隐约觉得,她们总归会再回到那里的。
梦醒来时,窗外仍旧在下雪,江倚青给自己披了一件薄睡衣,转头看,温璃似乎很有兴致,仍旧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外头缓缓飘落的雪花,屋里暖气很足,暖融融的,像是春天。
江倚青很轻的吻她的唇角,感受着她细弱又飘渺的吐息,和唇边柔软的触感。
梦是假的,此刻是真的。
江倚青这样告诉自己。
“小孩,你怎么还不睡?”她在温璃耳边喃喃地说话。
“江城不知道有没有下雪,想来不会的……上次下雪我送你了一条围巾,今年再给你织一条好不好。”江倚青把人圈在怀里,轻拍着温璃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其实,我很早就中意你了。”
“你那么耀眼,明媚,我有时总想,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精致漂亮的小孩,咱们在酒吧第一次见面,你帮我解围,到后来给我工作,明明我才是年长的一方,却要你一直照顾,对不起,小孩,是我太懦弱,总是瞻前顾后,犹豫踌躇,是我抛下了你……”
江倚青久久凝望着温璃的眼睛,企图从里头看出什么情绪的波动,无论是忧患焦虑,或是欣喜委屈。
有些什么吧,不要在那么平静了……
哪怕是恨极了她,起来打一下,骂一句也好,这样的平静是最令人恐惧的。
她近乎央求一般想,
“原谅我,早点醒来吧,乖乖。”
呢喃声慢慢小了,江倚青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轻盈。
天色慢慢被风雪掩盖,她渴盼着她们的归程能走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