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足下生尘,行至寝院内。
好不容易将人背进房中,赵凿伸手想去探她的呼吸,却见她突然睁开眼。
师知苧夺过他的手,虚弱着声音道:“去将那平日来我房中的侍女寻来。”
“寻来作何?”赵凿不解她都要死了,竟在此刻会唤一个不相干的人前来。
“三小姐,你若有何遗言可全告知给我,我定然会帮你如实带给你府中之人。”
“……”
若不是此刻浑身乏力又难受,她真得好生讥诮这主仆两人,但她现在没有精力。
“我的遗言便是我死了,定会将你主子也带下去一起。”
听这般中气十足的话,赵凿算是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什么,尤其是观她捂着肚子粉白裙裾如染的红梅。
他不似主子那般从不近女色,对女子之事还算了解。
一开始主子说是要死了,他不怀疑是因为主子说到便能做到,但未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要死了’。
觑着师知苧染红的裙摆,赵凿脸彻底涨红,一副欲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他如蟾蜍般倏地弹跳起来,脚程慌张地往外面行去。
“如此,三小姐稍等,我一会儿便来。”
说是一会儿当真是一会儿,半盏茶的时辰便拽着气喘吁吁的侍女进来。
“你,帮三小姐瞧瞧。”赵凿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行去。
人没死他得先告知给主子。
赵凿朝前行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了,犹豫不决地看着前方的路。
这三小姐没死,主子会不会很失落?
将这般想着,他抬手拍了自己的头,懊恼自己竟会胡思乱想这些。
主子失落不失落他姑且不知,但知晓倘若不说,就该他失落至黄泉了。
赵凿恶寒得搓着双臂,脚程一刻不停息地朝前行去。
越过雕花桥梁,踅步入庭院。
院中的青年正持着四方铜剑,随手拨弄着地上染血的泥土,掀眸觑过进来的赵凿。
“如何,人彻底死了?”语气冷凉,毫无情绪起伏。
赵凿垂着首,眨着眼在说出自己一路行来,在心中想的委婉说辞:“回爷,尚未……”
“命算大的。”顾蕴光垂着眸,将手中的剑收起来,似对方才拨弄的泥土失去了兴趣,拾步往里行去。
赵凿见主子并未催赶,福至心灵,忙抬脚追上去,“三小姐是友人来了,奴已安排好人照顾,过几日许是能好。”
“友人?”顾蕴光脚步停下,旋过身,矜冷的眉微颦,“杀了吧,招待不起。”
朝前继续走着。
“还有,赵凿,你也去领罚。”
赵凿倏地抬起头,望着前往的脚步徐徐的人,一脸菜色。
他就不该委婉的。
这怎么杀?
不仅杀不了,还得受罚。
赵凿心中有委屈,欲上前对主子明言其中晦涩,并非是他守府不严。
然,那道月亮门已阖上。
赵凿杵立在门口抓耳挠腮,许久才认命地从此处离开,前往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