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小美妈不愿意回家,有事没事张罗着走鬼,上次用本地木瓜冒充夏威夷木瓜走鬼,客人品尝的是夏威夷木瓜,买回家的却是本地木瓜。如一说这样不太好吧。小美妈说有这么便宜的夏威夷木瓜吗?十块钱四个,我都想吃啊,还不是他们贪便宜,不被我们骗也给别人骗,不都一样吗?!
现在如一完全理解她了,她决不是仅仅为了钱,她是心苦,而这种苦又是连小美都无法为她分担的。
小美妈说,小美有夜店狂欢的习惯,晚晚都是不在家的,每当夜幕降临,她就成为百变美女,时而性感,时而狂野,有时还头戴红角扮魔鬼,看上去甚是调皮兼可爱。于是她成为夜店最受欢迎的女嘉宾,不仅能带旺人气,而且会令男人酒后失控,大把撒钱。就连见惯场面的夜店老板,有一次都被小美的贴身热舞挑逗得宽衣解带大跳脱衣舞,这位超酷的猛男竟然完全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和小美互揽缠绵,亲热备至。
小美身边的男友也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好彩最近搭上一个钻石王老五,人称叶公子,是一个贸易集团的总裁,现年才三十二岁,据说身家丰厚,出入全部带着保镖。小美妈说有一次她撞上一辆奔驰敞篷车来接小美,有两个黑衣男人打着黑伞给小美遮太阳。不到十米的路程,这也太夸张了吧。谁知小美却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保镖还算什么富豪?小美妈说,太夸张了就不现实了,你小心给人家骗。小美说,穷日子最现实了,谁爱过谁过,反正我不过。
小美妈对如一说,这个世界是年轻人的,如果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不说话,就跟一件旧家具一样,所以我宁肯出来走鬼,给城管追着到处跑,我也不愿意回家去当旧家具。
这当然是她以前说的话。现在她好了,欢天喜地地回家去陪老王,还说老王要教她喝咖啡,吃“气死”蛋糕。相比之下,如一觉得自己就剩下凄凉了。
回家的路上,如一神情恍惚,不知不觉间走到一个陌生的小区,在一座灰色的六层楼前,她停下脚步时方如梦初醒。
这座灰色的楼房属于房改房。看着比较陈旧,而且临街的一面,窗户四周拆除防盗网的痕迹还在,那是有一年整顿市容统一拆除的。就在这座楼的六楼,便是李希特新租的房子,里面有一房一厅,面积还算宽敞,这是房改房的特点,破败,公共面积又有一点大而无当。据说这房子是雷拳师帮他租的,搬家的那一天,李希特还在跟她发号施令,根本不拿她当外人,好像他使唤她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那天雷拳师也来帮忙,倒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抱歉的表情,眼睛都不愿意和如一对视,只是大包小包的拿东西,帮着搬家,时而忍不住就叹一口气。最后他乘李希特去上厕所的空档,向如一表示他会好好照顾李希特,并且请她放心。如一什么也没说,只是眼圈微微泛红。
雷拳师又说,男人都是挨千刀的东西,死不足惜,从来放着太平日子不过,要瞎折腾。你是一个好女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别理我们了,就算以后我们死得很难看,那也是自找的。
如一还是没说话,心想你说得容易,我何尝不想
走,但她突然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难道再伤心一次不成?而且事实证明她也不会再为他伤心了,就在相见的那一分钟,她的心海都是波澜不惊,真正牵扯她身心的根本是另一个男人。
那又何必缅怀,感慨,甚至千里迢迢地去怀旧,就像演戏一样,何况这戏还是演给自己看的。这真让如一感到厌倦。
照理说这件事就应该像风一样吹过去了。
果然,项春成再也没有来过电话,如一偶尔想起这件事,就觉得项春成像非典病毒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任何时候提起来都是一头雾水。
就在如一渐渐淡忘了项春成曾经出现过的这件事时,有一个平常的下午,如一像以往一样,下班后出了厂里的大门,一眼看见项春成就在门口等她,说是有事找如一帮忙。如一问是什么事?项春成说一两句话说不清,还是边走边说吧。如一说到底是什么事?项春成不快道,以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就算是老同学,我总不会害你吧?!
如果在这里发生什么口角,被人看见也不大好。于是如一只得听从项春成的安排,两个人上了一辆计程车。计程车左弯右绕,开进了一个闹中求静的住宅小区,小区的名字叫作东方紫园,里面是四栋灰色的高层建筑围着一处花园,花园的中间有水墙,还有雕塑和喷泉,四周是浓密的绿树和灌木,穿着制服的保安随处可见。一看便知是高尚楼盘。
项春成打开一套三房一厅的单元,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家具,但是厨房和厕所是装修好的,而且很上档次,家用电器更是一应俱全。
项春成问如一感觉怎么样?如一说很好。又说这还有什么好参谋的?谁看了都会说好。项春成道,只要你满意我就放心了。如一笑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项春成道,实话跟你说,这房子是我给你买的,你就搬过来住吧。如一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项春成的脸上则掠过一丝隐蔽的自得,他想,谁都会被这种意外的惊喜吓住的。
你发财了?如一看着项春成,紧接着又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他一轮,发现他穿着平常,皮鞋还是旧的。小美妈说过,看一个男人是否有钱要看他的鞋子和手表,如一上一次就发现项春成戴的是一块电子表。项春成笑道,谈不上,就是你们常说的有几个臭钱。如一道,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