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吧,反正身为花匠,我除了花也没什么别的报酬可以给你了,如果你能喜欢,就太好了。”
“但是……但是这样的话,会不会被骂呢?”
“被谁骂?”花匠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少主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骂人,至于院里的其他人,那就更不会了。”
看上去已经有三十岁出头的花匠说着,眉眼弯起,在停顿之后,他很理解地安慰道:
“虽然在这座庭院外的世界很辛苦……但是小真依,至少在这里,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这里是偌大的禅院家唯一的乌托邦、避难所。
……六岁的女孩听不太明白。
花匠抬头看向他的花园。
他神情温和,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什么:
“这片花园,很棒吧?”
“我啊,是被少主捡回来的,少主在知道我擅长打理植物之后,就把传统日式风格的庭院给改了,然后又让我挑了三个人回来帮忙。”
“我出于私心,我挑了几个熟人,他们也喜欢园艺……然后,我们就一起轮流值班,把花园弄成了现在的样子。”
“少主喜欢坐在那边的缘侧看花,喏,就是那边,偶尔还会很认真的过来请教我们种花的技巧。”
“为了避免在少主好奇提问的时候答不上来,我们都悄悄用月薪买了好多园艺书回来自学,然后商量怎么让庭院的花开得更好。”
“……感觉日子一下子就充实了起来。”
花匠一边分享,一边看着自己的劳作成果。
他的神情是无比的轻松又明亮。
。
花匠禅院朝的残疾,是后天性残疾。
他有咒力,但因为没有觉醒术式,所以被丢进了【躯俱留队】里。
【躯俱留队】是禅院家的一个武力组织,禅院家所有没觉醒术式的男性,都有加入其中的义务。
他们日夜锻炼武艺,只为了让这具“先天不足”的身躯能够用另外的方式为禅院效力——仿佛这就是他们这些没有觉醒术式的男性唯一的价值。
除此之外的一切爱好,都只是无意义的点缀。
不过。
花匠大叔不仅没有术式,也没有多少练习武艺的天赋。
他对战斗没兴趣,但因为必须加入其中的义务,从而被迫的进行训练。
而他的腿,就是在【躯俱留队】里残疾的。
残疾之后,他就成为了“最后的价值也一并消失”的失败品,甚至连杂务都做不利索了。
大部分昔日的同僚都用一种“你不如还是死掉比较好”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那瞬间,他们的地位变得天差地别,彼此间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住在禅院最底层人物待着的区域,稀薄的自尊日复一日被踩踏,唯一热爱的事物被视为无价值且无意义的垃圾。
禅院朝在毫无意义的人生里挣扎,最终木然地把目光投向了死亡。
他想要死,却又不希望尸体烂了都没人发现,因此打算在族地、在自家门口旁边的小巷自杀——这一选择,或许还带着一点小人物对禅院的报复意味,哪怕那点报复对禅院来说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
除此之外,他还把他自己细心照料的一盆盆花视为葬品,摆在了自己的周围。
禅院朝割开了手腕,后知后觉发现这样貌似还死不了,因此又打算将刀子刺进自己心脏。
而在那一刀即将刺入胸膛之前——他听见了脚步声。
随后转身,他就遇见了大晚上跑到这边探望姐姐的少主。
禅院朝不认识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