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一撞,她就侧了脸去瞧道旁的石墙。瞧,再瞧,明儿就该把这不识趣的颇墙给敲了。顾衍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背在身后,语气不辨喜怒:“去哪儿?”辛越这才回过头,双目平视,盯在他衣裳上的云纹,平淡应道:“去赏梅。”顾衍的眼神落在她脸上,瞧着是瘦了点,定然没好好用饭,说不准连药也倒了不喝,她一贯是娇纵肆意,不开心了小脾气就更甚。看这一张小脸僵冷僵冷,显是摆给他看的,心里想拂袖便走,却脱口道:“我陪你去。”“不用。”辛越连连后退了两步,转了身就往外走去,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倒像身后有猛虎追着撵她。三个臭皮匠不着痕迹地对看一眼,都目露无奈。这下好了,侯爷舍不得了,夫人却是真恼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夫人已经走了有一盏茶时间,这会估摸着都要到留山园了,侯爷还站在原地盯着那一堵石墙一动不动。“侯爷,咱也回吧?”长亭小心地试探。“夫人是不是瘦了?”“属下没多瞧,但感觉夫人的步子确实虚浮了不少,许是前日里受的伤……”长亭揣摩着主子的心思,特特将话往夫人伤势上引。“啧,”顾衍不耐地回身往书房走,“丘云子呢?叫过来!”留山园中,辛越百无聊赖地坐在蜿蜒□□旁的白石矮凳上,素手藏于袖中,抱着一个暖炉,脚下一下一下地踢着小石子。赏梅赏梅,连梅园都未入,她便失了兴致。冬日里看不到花团锦簇,花房下人要讨主子的欢心,打听到她在园子,便巴巴地把暖房的花搬出来,错落有致地放在她必经的路上。辛越伤神得很,整个人颓颓然,心里回想刚刚的匆忙一瞥,他看起来面色有些白,精气神倒是还好,毒应已经拔除干净了。这人身子素来康健,肩后的伤想来再养一个月便能好透了。不知好歹,小心眼,臭男人!想起他的黑脸,脚下一使劲,一颗蛋黄大小的石子从她身前飞了出去,滚了好几圈才落到了泥地之中。她举目望去,数九寒天里,园子竟也未枯槁衰败,抬头眼角瞥到了一抹鲜艳。定了神一看,□□深处,一盆蝴蝶兰被摆在灰岩花台上,北风呼啸而过,花枝颤颤,登时就落了满地花瓣。她一下站起来,指着那处花圃,声音带了严厉:“这么冷的天,将花盆摆出来作什么?!”红豆芋丝乍见辛越站起,一个往前拢好她的披风,一个匆匆上前去看。红豆人小机灵,脚程快,言谈利落,不过一会便回来报给她听:“夫人,是花房的花匠,听说夫人来了园子,特地将花房的花搬出来给您赏玩。”辛越气得脸都涨红,喝道:“让他们好生搬回去,谁出的馊主意谁去领罚,再叫我知道这样糟蹋花草,必不轻饶!”红豆吓得心有惴惴,她侍候夫人的时间短,也从未见过她发火,这会一听,道了声是,提起裙摆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往花圃那去。芋丝不敢多言,只劝着她回屋。辛越边走,心头还是一片火得发麻,花儿娇嫩,不到一个时辰便摧折在烈风剧雪中,花匠便要将残花撤下,再从暖房里搬出来娇美盛放的。极尽奢靡,伤耗生机。辛越在留山园大发雷霆的事让顾衍知道时,他正接了小皇帝传话,翻身上马准备入宫,老倪和长亭跟在身旁,有小厮飞跑着来跪在青石砖地上,喘着气报:“侯爷,夫人在园子里叫人罚了花房。”三人同时一愣。一只刚抓上缰绳的手很快就松开了,翻身下了马直直往府里走。老倪上前拦住,道:“夫人自来宽和,心里头存着委屈,叫不懂事的一激,发了通火也好过憋闷在心里,您这会去不是火上浇油吗?”长亭重重点头,不敢发一语,这话也就倪管家敢说。看侯爷停下了脚步看他,老倪叹息一声,又说:“属下斗胆说一句,您性子刚强,不愿夫人自折而保您,但您从夫人角度想想,那日陆公子杀机已起,您突受重伤,内忧外患,夫人哪怕有第二条路,也不会……唉,咱们先进宫,晚间回府夫人的气也消了,您再好好同夫人说,您与夫人这几年,都不容易……”老倪藏了一半的话是,那是陆于渊,他宰谁也不会动夫人一根毫毛,夫人心里明镜似的,她明白自个的两条路,一是宁死不从,看侯爷毒发或看陆公子趁此击杀侯爷,二是她走,给侯爷挣一线生机。两害相权,取其轻。侯爷和夫人的矛盾,便是侯爷认为性命轻,情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