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连县尹家的女儿都是得了点化,才弄出这新肥料!”
一传十,十传百,等李白在县衙得知此事,七娘已经被神化成了菩萨身边的神仙童子。
李白一口茶喷出来:“什么神仙童子,每日里净琢磨着捡破烂,收粪污?”
于主簿闻言也乐得不行,但想到七娘的肥料当真有奇效,又觉得乡民们说的不无道理。
他一开口,心就偏到姥姥家:“县尹此言差矣,咱们城中都知道,捡破烂、收粪污的是县尹您,七娘子是研制出了肥料的大功臣,怕是不能相提并论。”
李白看戏的笑容逐渐凝固。憋了半晌,才咬牙挤出一句:“……于翁倒是很偏疼七娘。”
于主簿将手上的诏令写完,起身呈到李白桌案前,这才笑呵呵道:“县尹言重了,下官一心追随县尹,爱屋及乌罢了。”
李白仰头,皮笑肉不笑地接下递来的布告。
趁着舆论闹大,这布告上的内容才是他们要做的正事。
于主簿手书的这份“召农工商令”,是他们以新兴乡的亩产作引,广发布告,请潮阳县及周边县城的逃户、隐户前来安家,重建新潮阳。
这就像是官府公布的一份“招聘启事”。
它不止针对农业劳动力,也同时兼顾了工商业的需求。怕工匠商户破坏农业发展,七娘还特意提醒李白,设下了工商户落户的比例。
于主簿不禁感叹:“向来只听说哪位节度使求贤若渴,广发招贤令招揽有才之士,下官还是头一次见,把农工商当贤士礼遇的。”
李白笑了笑:“士农工商,这念出来虽有排序,但想要叫潮阳县越来越好,却是谁的力量都缺不了。在张都督与本官这里,这四者只有长短,并无高下。”
他垂着眸,一边与于主簿搭话,一边通读阅览手中的布告内容。平心而论,于主簿这小老头儿并无几分唐人看中的才情。他这篇文用词浅显直白,毫无修饰。但就是这样一份布告,却叫李白读出了为官者的真挚。
或许,这才是百姓能看得懂、有诚意的好政令。
李白签了文和印,双手将布告递给于主簿:“于翁所书,叫李白受教了。”
于主簿顿了一瞬,又露出往日那副长满笑纹的面孔:“这是县尹命下官发的布告,下官可不敢揽功。等这布告一张贴出去,只怕周县丞那头便要代替潮阳望族,找您谈谈了。”
李白被于主簿话里的谨慎推托气笑了。
合着当地豪奢一找上门来,这小老头儿就准备装个没事人,把棘手事都丢给他来担着?
李白屡遭人际滑铁卢,越品越不对味,便凉凉嘲讽:“于翁倒是比七娘卖我还要快。”
于主簿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了,嘿嘿笑着,只装作听不懂这话。李白还想打两句机锋,外头却有门事狂奔进明堂,跪地禀告。
“县尹,广州大都督府的传信使到了,说是张都督有亲笔书信给您。”
李白闻言,连忙起身带着于主簿往县府公堂上迎接来使。
张九龄到任广州已经有段日子了,李白在潮阳忙得焦头烂额,一直也没分出心神前去问询;再者,张九龄算是岭南道的头把交椅,而他只是个县令,越过潮州刺史与张都督互通书信,这不是找事儿嘛。
这回张九龄主动找上门,李白自然心切,想要探问对方近日如何。
李白急匆匆到了前头公堂,才发现七娘已经先一步到了。平日里招猫逗狗的调皮孩子今日倒是乖巧,给来使搬了座椅,奉上热茶,还嘴甜的一个劲儿夸赞人家长得好看。
李白这个当阿耶的老脸一红,连忙上前将七娘提溜到身后:“小女疏于管教顽劣不堪,有冒犯之处,还请上使莫要见怪。”
七娘猫猫探头:“才没有呢,我只是想问张家阿翁身子好不好,上回谭娘子要带我去广州玩儿,看阿耶需要人照顾,我才忍住没去的。”
李白低声:“行了吧,咱俩谁照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