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五十点,七娘不计前嫌,兴冲冲跑来看宇文融。
可惜老头儿还是那副倔驴脾气。
上回,七娘在外头骂的那些话宇文融全都听到了。似乎是人至暮年容易心软,他觉得这丫头有些见识过天地的澄澈,竟也难得退让一步。
他给七娘提条件:“你若寻到那梅仙人,造出了远胜江淮的内河船,老夫就心甘情愿为你做事。”
七娘伸出掌心:“击掌为誓!”
宇文融笑呵呵递过一只粗糙的大掌,与七娘短暂接触又分开。
小女郎叫上阿寻转身跑远,心里还忍不住唏嘘:宇文融扩田、查户、治河、修渠,其间免不了贪污受贿,而土地政策的局限性,也定然会叫部分逃户日子更加艰难。
这是一个为民做事,也不压制一己之私的权臣。这种游走于大是大非之间的臣子,更需要帝王有足够强劲的实力去震慑和启用。
很可惜,当今没有。
七娘要寻梅仙人,自然不用亲自跑这一趟。
潮州入海口距离潮阳也不远,阿寻带人快马去请,大费周折说了三日,最后还是温了一壶七娘酿的白酒,才将本尊引上岸边。
白酒这东西辣的很。
梅仙人呛得直咳嗽,却又舍不得放下:“你家主人真是妙人,竟能酿出如此好酒!”
阿寻默默应了一声,也没敢说,这是七娘为合浦县寻时疫解药造的。
梅仙人并不如七娘所猜测的,是个仙气飘飘的老丈。相反,他很年轻,看上去不到而立之年,蓬头垢面,随身带着一只布袋子,上面有数格小兜,里头装着各式铁制的小型工具。许是在海上飘久了,他见了阿寻就要吃食,活像是日没有进食过的乞儿。
阿寻遥遥瞥一眼海边那艘仙槎,心中莫名觉得,这就是七娘子要寻的人。
单纯一个白酒,还不足以叫这位乖乖跟着他们回潮阳。阿寻便掏出七娘画的一副图纸,呈给梅仙人:“我家七娘子说了,若先生造出此船,还有旁的远洋船图纸奉上。”
图纸上画着一艘宋代多桨船。3
它有着湖船的底,战船的盖,海船头尾再加上左右设置的42支木浆,据称是江河淮海,无处不可去。七娘兑换这些船型图,也是狠心用去了不少八卦值呢。
那梅仙人只看过一眼图纸,便奉若珍宝,细细捧在怀中研究起来。看到最后,甚至站起身主动催促阿寻:“我们何时能动身?越快越好,别耽误了我造船。”
梅仙人急着见七娘,回程的路便是一路飞奔。
潮阳县衙内。
七娘正与许葭摘了新鲜的槐叶,准备晌午做个槐叶冷淘吃。嫩槐叶弄出来的绿凉面最是解内热,就适合岭南这种潮热天气。
两人说说笑笑打趣间,七娘的余光里,就瞧见一个胡渣满脸的年轻郎君奔过来,身后阿寻都追不上他。
七娘心中明白过来此人是谁,放下竹萹里头掐了一半的嫩槐叶,笑问:“梅仙人?”
对方也一脸震惊:“七娘子?”
显然,他没想到画出图纸的竟然是个十岁小儿。
七娘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由着他缓了一会儿,才拍干净手上的槐叶碎渣,凑上前问他:“你能造吗?不只是那图纸上的多桨船,还有类似的其它内河船。”
梅仙人提起造船,眼神一下子亮堂起来。他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你须得告诉我,造来做什么用的?”
“我若是拿来为害一方,你就不造了?”七娘笑问。
“……我、我还是会造的。那远洋船的图纸你可一定得画下来。”
七娘敛起笑容,看着面前这个只对造船怀有热忱之心的痴儿。心中已经决定要把他牢牢拴在潮阳县,不能叫这一身本事拿去成了祸害。
七娘打定主意,再开口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平和解释道:“你放心,我们造船,只是想要为民谋利。你常年在水上,应当知晓内河航运的水上运价低廉。就比方说运盐,百里路运一斤盐,陆运要四钱,而水运只需要一钱4。若岭南的船户们能得漕运之机,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梅仙人听得怔了怔,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岭南的摸篙工与楫师确实厉害,掌船术远胜江淮,被赞做‘习御长风,狎玩灵胥’5。可是,他们素来也最没规矩。”
“你确定,这些俚人能按照内河船舶的航速规定,慢悠悠划去西京吗?”
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