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药谷没有打更人,深夜的街巷更深露重,时不时一阵潮湿的风吹过,都能让人上牙抖了下牙抖,着实不太适合在外面游荡。
归霞服侍着今晚买了她的况家老二睡下,自己也快撑不住,但为了保持皮肤的粉嫩和润泽,她还要坐浴,等况家老二的鼾声响起,她便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里的暗格,通向了另一个房间。
她推开房间门,门口的阿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阿丑朝归霞笑了笑,说:“姐姐还请快入浴。”
归霞习惯性回了一笑,只是笑得勉强,她肩膀和后背都是鞭痕,只是握辫的人好像十分懂得轻重,里面已经有了淤血,但还没青,这淤血和雪肌在烛光下的强烈对比,反而有一种血腥的残缺美。
阿丑不敢看她,只拿过放在一边的小木盆,木盆里是清晨收下来的花瓣,上面有自然的香气,她一边撒着花瓣,一边小声说:“明日姐姐轮休,可以多睡一会儿。”
归霞坐在浴桶里,低声“嗯”了一下。
虽说是轮休,但实际上也只是能多睡一个时辰而已。
剩下的时间嬷嬷就会上来检查她们的身体,确保她们都没生痨病,若是生了病发现得早,治一治还是能继续接客的。
这坐浴一炷香的时间像是马踏飞燕,眨几次眼睛就过去了。
阿丑轻柔地擦拭着归霞的身子,她的身子因为时不时被布碰到伤口而颤抖,阿丑也跟着手抖,好一会儿了她才吐出口起来:“姐姐,好了,你快去睡吧。”
归霞的额发都打湿了,她穿好内衫,把带出来的银子又塞给阿丑:“这是他今晚多给我的,你拿着。”
说完她来不及保持优雅的小步,急匆匆地又走了,若是这况老二起夜没见她,那可是要被罚的大事。
逼仄的屋子里又只剩阿丑了。
阿丑怔怔地看着这还有点归霞身上玉兰膏香味的银子,她脸上的胎记微微凸出,还呈现出十分显眼的黑色,在这半明半暗的小房间里愈发丑陋了
她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银子塞进袖子里藏好,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悄声离开了房间。
这个时候的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房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有些房间还时不时传来男女的调笑声,阿丑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挎着步从后院的侧门离开了花楼,外面空无一人,不知道是她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她只觉得早晨尸体上的那股臭味萦绕在她鼻尖,越加浓重。
而她一路向着城墙边跑去,这样子竟然是要出城!
睡得正好的姜阻雪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身上的灵力突然打了她一下,她半梦半醒间感知到自己有一缕灵力跑出了内城,去的地方大概有阴气,她的灵力只有小小的一缕大,一下子就消散了。
姜阻雪半睁着眼还没反应过来,失去灵力的刺痛就径直点上她的太阳穴,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是阿丑!
她揉了揉耳垂,脑子开始缓慢地思考起来。
当时见阿丑对尸体的反应有些古怪,她留了缕自己的灵力以防万一,只是还没想到这万一还没写出来,阿丑就真行动了,而灵力最后消散的位置在城西南的方向,实在是奇怪得很。
姜阻雪下了床,她打开窗户往外面看,雾蒙蒙的月被云层遮了个一干二净,分不清楚时辰,但她看了眼窗边的绿叶,思考了片刻:阿丑寅时出门是准备去干什么?
“怎么找不到呢?”阿丑手上拿着火折子,但空中湿润的水汽太厚重,火折子也快不够用了,她满头大汗,衣襟都湿透了,但还是没找到。
她四周是错杂着放的白骨,横竖一堆一堆,不知道叠了多少层,还有一些没被野兽叼走的死人肉。
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一吹,吹得紧贴着她的内衫更凉了,她汗毛竖起,但还是颤颤巍巍地靠近这些浅坑找着:“姐姐,你在哪儿?”
阿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找,但好像是夜太黑、灯太晃,她依旧没找到坑。
忽然,啪嗒几声,她听到了水滴的声音,接着是耗子啃食的窸窣声,她喘着粗气,猛地转过头来,她好像找到了。
她着急地往前走了两步,却踩到了地上一块骨头,这骨头被风化了一段时日,不经碰,只听咔嚓一声,吓得那耗子东西四条腿跑来跑去,东西也不吃了。
阿丑夜不能视的眼睛突然能看见了,她看得清楚,这耗子嘴上叼着的是颗镶了玛瑙的戒指。
她猛地朝耗子扑去,火折子上的火光因为她大开大合的动作几乎快要熄灭了。
为了能服侍好姑娘,阿丑这种侍女是不能留指甲的,她恶狠狠地抓住这只饿得只剩下骨头的耗子,指尖陷进了耗子的毛里,几乎要掐进耗子的肉。
“把姐姐的东西还回来!”她边说边用另一只手在耗子上使劲敲了几下,终于,这耗子像是被她打死了。
这几个动作让阿丑身上汗水直冒,她坐在地上,底下的白骨还十分硌人,她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从耗子嘴巴里拿出那枚戒指。
呆呆地看着戒指,阿丑嘿嘿笑了两声,无神的双目又看向不远处比其他坑深一些的小坑,她慢慢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