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致知听了此言很是满意,都说老夫少妻所图的不过是钱财东西,可听胡姨娘这话,却是真心实意跟自己过日子的。
正想拉着她说些亲热话,胡姨娘却忽地话锋一转,问了起来,“老爷,夫人没事了吧?”
章致知一怔,见他这神色,胡姨娘就知他是回府直奔自己这儿来的,心下欢喜,脸上却故作讶异,“老爷还没去看过夫人么?”
一时又似是自悔失言,掩嘴不说了,章致知当即追问起来,“家里出了什么事?”
胡姨娘低头面有惧色,“老爷,您还是去问夫人吧,有些事我也不大清楚,怕讲不好。”
她越是如此,章致知越要追问了,“说!”
胡姨娘面有难色,半晌才开了腔,“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儿午睡起来,便按例去给夫人请安。可到了夫人院子外头一瞧,夫人她……”
“她怎么啦?”
“她正按着三姑娘房里的人在打板子!”
章致知面色一沉,“所为何事?”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恍惚听说是三姑娘想要私逃,却被二少爷逮住了。可这话倒奇怪了,三姑娘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去翻墙?可要说不是,那二少爷总不会骗人吧?夫人又一向处事公正,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拿人呀!”
瞧着章致知的面色越来越阴沉,胡姨娘死命绞着手里的绢子,愈见惶恐,“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章致知低喝,“接着说下去!”
“老爷息怒!”胡姨娘吓得扑通跪下了,“后来,夫人打了三姑娘屋里人,还要连三姑娘一块打,又嚷着要人牙子来卖人,把四姑娘都给吓哭了!我瞧着事情不好,恐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便上前略劝了几句。没曾想,夫人可能是大日头下站得久了,中了暑热之气,一下就晕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后来听大夫说没甚么大事才放下心来。只大夫交待说要静养,我们也不敢打扰,便回来了,事情……就是这样了。”
章致知已经面沉如水,重重地把桌子一拍,震得那雪白的莲花盏掉地上咣啷一声就碎了。
“胡闹!”他扭头摔了门帘就往外走!
银子惊慌失措地过来扶起胡姨娘,“我的奶奶!您怎么跟老爷说起这事呢?瞧这下可把老爷给惹毛了!”
胡姨娘却不慌不忙地起了身,嗤笑,“惹毛他的可不是我,赶紧把地上收拾收拾,说不好老爷晚上还得来呢!”
什么?银子愣了,老爷他……还能来?
愚蠢
章致知怒气冲冲地进了上房,一干下人都吃了一惊。
林夫人正歪在榻上生闷气,忽听外面吵嚷,“老爷来了!”
她先是一惊,转而一喜。章致知一进家门她就得到消息了,可听说他刚回来就直奔胡姨娘那儿去了,可把林夫人气得不轻。自从那小妖精进了门,十天里有九晚他都歇在她房里。但凡那小妖精所求之事,无有不允,连她都不得不忍让三分。
可章致知今儿去了她那,又折返过来,可是听说自己生病?
到底还是多年夫妻,顾惜着旧情的。林夫人心中甚觉安慰,欲待起身相迎,却心念一动,重又落在枕上。
及至章致知进来,才做出一副疲惫不堪,不胜重负的娇弱模样,勉力撑着要起来,“老爷……”
却见章致知那脸黑得像锅底,左右一瞧,厉声喝命,“所有人都出去!关了门,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一众丫头仆妇不知发生何事,面面相觑,迟疑着不敢动。
林夫人也着了慌,见章致知额上青筋都爆起了,赶紧坐起身子吩咐,“蠢奴才!还不快听老爷吩咐!”
她这一嗓子,倒是吼得中气十足,听在章致知的耳朵里,却越发地不是滋味。想着胡姨娘说她无甚大事,此时见他进来,却装出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这等用心,实在让人厌恶!
满屋子人都退下去了,林夫人才试探着问:“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谁得罪了您?”
章致知冷冷地哼了一声,按捺着火气,以尽量平静的语调道:“夫人,我素来当你是个明白人,家中内宅之事才尽数托付于你。这么些年,我在朝中为官,你在家中操持家务,这一应大小事情,还算是井井有条,我也很满意。咱们是结发的夫妻,相知多年。我时常想着,此生能有你这么位贤惠的妻子,很是宽慰,也从未对你料理的家务有任何的置疑。”
这番话虽然不置一词的否定,却听得林夫人是心惊肉跳,连声音都干涩起来,“老爷,可是我做错什么了么?”
章致知见问,这才怒斥起来,“夫人呐夫人,你难道忘了,咱们为官之人,首重的是什么?”
是什么?林夫人给他吓着了,一时半会还当真想不起来。
“是家风!是家风清正!”章致知简直是暴跳如雷,“可你瞧瞧,你今儿干的这是什么事?我且问你,三丫头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夫人给吼得一愣一愣的,脑子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她私逃……”
“你闭嘴!”章致知见她仍是如此冥顽不灵,真是动了大气了!“夫人,你可记得,她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的女儿居然能干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么?”
糟了!林夫人激灵灵一下明白了过来,自己今天究竟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张蜻蜓是府上的三小姐,不管她有没有真的爬墙私逃,这件事自己怎么能当着大庭广众来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