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昱依旧是盯着她。
“我在监听室里听着,”池田靖抚了抚左肩,说,“任哥,拿一副耳机就行了。”
她知道了什么?
池田靖回身朝监听室走去,沉稳的步子里带着杂乱的思绪。她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即使是背负多少争议也是如此。但今天不同。
她头一次这么在乎竹昱对自己的态度,在乎她想知道的东西。
啧,池田靖皱皱眉,舌头顶了顶上颚,忽然烦躁的想抽烟。
“范荣秋。”
女人的妆有些花了,缓缓抬起头。竹昱坐在桌前,双手肘在桌沿处,身子微前倾,压低眉眼盯着她,“你贩毒啊。”
处于工作的审问时的竹昱气场不是一般人能镇住的,像西双版纳深处的狼,阴戾而隐忍,死死的捕捉着猎物每一个动态,在细微的破绽下一招毙命。
资料显示范荣秋有过前科,蹲过牢,自然不同店里别的小员工那么好拿捏。“是啊,”她承认的很痛快,“您不都搜到了吗?”
“你之前在l市入过狱,境外走私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文物,故意伤人至重伤,服刑8年。”竹昱沉静冰冷的声音响起,“前年才放出来,这干起这种掉脑袋的事儿?”
范荣秋没说话,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凝重的气氛在两个女人身边蔓延开,不寒而栗的无声交锋激烈的进行着。
“我贩毒,就是从开ktv开始的。”范荣秋似乎直接略过了竹昱的提问,“这个ktv就是个毒品军火和非法药品的中转点,会有人不定期过来取货。好了,我交代完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竹昱死死的盯着她,颈部的筋隐隐爆出。范荣秋云淡风轻到张狂的态度让她恼火,更窝火的是她一脸“我不怕死”的样子根本问不出什么。
池田靖站在单向透视镜前,平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她的面部肌肉在完全松弛下来的时候算不上凶狠或者疏离,只是很淡,很平,天生猫唇又给她的本不笑的面向带来了一丝诡异感。
池田靖忽然转身,“把录像关了吧,”她冲澹台禾说,“范荣秋基本上没什么口供可以录了,你累了先去办公室眯会儿,我来看着就行。”
看着澹台禾前脚刚走,池田靖缓缓深吸了口气,抬脚走出监听室,“哐”的打开审讯室的门。
竹昱没想到她会突然进来,微微一挑眉;然而坐在对面带着手铐的女人反应更剧烈些,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收敛起自己的玩态,像只受惊的刺猬。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对强者的示弱,乞求对方的饶恕与臣服。
竹昱捕捉到这一动势,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的阴沉。
“你两年前从牢里出来,之前跟着你干的男人跑了,家里女儿长大了,不跟你亲吧?”池田靖把文件夹随手一撂,拉开竹昱身边的椅子坐下,动作一气呵成、过于痞气,“也对,8年牢饭下来,亲戚避你跟避瘟疫似的。”
范荣秋没说话,但神态与竹昱审问时差太多:她攥着手,佝偻着背,手铐碰撞发出细微而颤抖的声响,难掩女人的畏惧。
池田靖因为背上的伤没法正靠在椅子上,微微侧身高低肩,显得更加不羁。“我查了一下,你闺女倒是天天跟那帮地痞混,你男人也不是跑了,指不定是被哪帮仇家给弄死了?”
她没想着范荣秋会答话,自顾自地说:“本来你出狱,在老家雇着人开小店,经营的也不错,结果去年忽然跑来g市夜玩城开起了ktv,还带着闺女一块儿过来,”池田靖直起身子前倾,肘着桌沿,“干起了这日了狗的买卖。”
她的忽然前倾措不及防,明明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却把摁在审讯椅上的范荣秋吓得反射性要站起来,手铐被扯得乱响,椅子愣生生被她死命蹭后退了几厘米。
“跟我别遮遮掩掩,你他妈疯,但是不蠢。8年前你走私成吨的熊猫皮都没敢碰一克的毒,少给我来虚的。”池田靖歪着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看不透的深沉,“或者说,什么驱使了你干这种勾当?”
范荣秋瞪着她,微微扬了扬颈。可死咬着的下颌和骤缩的瞳孔暴露了她发自内心的恐惧,像是看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去年才开的ktv,就在这片地方有了这么大的噱头,看来背后有人啊。”池田靖说,“我叫人去给你闺女做毒品检测了,我猜猜,范莉染上毒,给你搭出一条线?”
周遭安静的像是没有了生命的呼吸。池田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深沉的、冷漠的、不带一丝波澜的盯着这个快被吓死的嫌疑人。
良久,久到竹昱回过神,范荣秋哆嗦着下唇挤出几个字:“你是谁……?”
顺着声音,竹昱的目光压向身边的人。
池田靖依旧是保持着刚刚平静却不乏温和的语气,耐心的回答:“g市刑侦总局刑侦第一支队,池田靖。”
然而从范荣秋的眼神里读出来的皆是震惊、否认,最后化作一丝嘲讽,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恐惧。
“你?你是警察?”范荣秋抬手捂住上半张脸,咧嘴笑了,“你他妈的竟然是警察?!”
她忽然垂下手,表情瞬间变得阴厉而可怖,“你不可能是警察!!你他妈什么时候成为警察的?!怎么可能?!那当年你被劫狱——”
她忽然一顿,像是想到什么,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叫什么……?”
池田靖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于她一遍遍找自己确认身份,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重复道:“池田靖——池水的池,田野的田,靖国安邦的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