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说完,他便打断我的话,“如何也不愿意?”
我咽了咽口水,端起旁边的茶碗仰头大喝了一口,“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我想做尹氏食肆的掌柜的,你想站在那高处看整个江山。怎么合适?”我晃了晃脑袋,甚诚恳地与他道,“真是不合适,我高攀不上。”
闻言,他眉头蹙起来,眸光黯了些,缄默不语。片刻,他起身道,“千织,我们启程往姜布山去。”
孟杼轩领了五百精兵,快马加鞭赶到姜布山。姜布山山形险峻,若是司若言要翻山攻城,从那山谷走应是最轻便的捷径。领他们到山谷旁已经近黄昏,山谷中有条河流,前日恰好下了那场大雨,河水猛涨。
他在河边探了探水位,负手立在队前,黑发在风中扬起,袍角猎猎,浑身带着一股肃杀之色,意气风发,向那众人发话道,“此次我们人少敌多,今夜一战,需得以巧制胜。我们先在上游截河蓄水,再在山侧做下埋伏。”黄昏的幕色在他墨袍上染下王者之风,拉下长长的身影。他眸中一片沉静,“我既是大沂的主帅,绝不打没把握的仗。今日,不胜不归!”
他这一番话显是让底下官兵热血沸腾,不少人附和道,“不胜不归!不胜不归!”虽只有五百精兵,但大家一鼓作气,分派而作。在那夜幕降临之前,已将河流上游筑了个简坝。
余下的人在山中埋伏下去,存了些石块,静待浦丘军到来。夜色逐渐暗沉下来,这山中万籁俱静,只偶尔有沙沙的树叶声,衬着那天空中的圆月,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孟杼轩在我身旁,他攥着我的手将我拉近了一些,眸中好似落了星辰的灿烂,“你就在我身旁,半步不要走开。”
我将手抽出来,不自在地抬头瞅了瞅月亮,“若这场仗打赢了,我是不是功臣了?是不是要给个封地,赏银什么的?”
“给你个‘精忠报国’的牌匾挂到醉宵阁上头。”他瞧住我,“大沂御赐圆子店。”
我干咳了两声,瞅着那明月,呼啦啦有灰鸟飞过啊。
约莫等到半夜,终是见那山谷中有些动静,有一小队人马沿着谷中蜿蜿延延前进。有个官兵问道,“孟大人,可是要开始?”
他沉静了片刻,“且慢,许是探路而已,不要打草惊蛇。慕容若言既是对江洲地形熟悉,此次他应是要亲自带兵。”
果然不出他所料,过了些时辰,远远可以瞧见谷中有大队人马,领头的那人白衣胜雪,驾着一匹雪白良驹,在那月色映衬下好不英气。
孟杼轩沉声吩咐道,“放水!”
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那山洪便一泻而下,听得一阵长嘶,谷中混乱一片,人仰马翻。飞沙走石,水漫姜布山。隐约能看到司若言勒住马,指挥浦丘军掉头撤兵。
身旁孟杼轩挥了挥衣袖,再是冷声喝了一句,“放箭!”但见山两侧百箭齐发,山石滚滚往那谷中砸去,那河水不过片刻便被染成血色。谷中顿时凄叫声不绝,一时之间,浦丘军便身陷囹圄,进退两难。
孟杼轩负手立在这山坡上,表情淡漠地瞅着下头的血流成河。他叫住旁边的人,“点火造声势。”
听得他吩咐下去,这山头两边便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且越发密集,乍一看去,旁得还以为山中埋伏了不下数千人。下头的浦丘军本已乱了阵脚,这样一番虚张声势更是让他们有些丧胆了,仗还没打,便已然有些溃不成军。
山头里埋伏的官兵现如今眼见着胜利在望,愈发地振奋了士气,大喊着,“杀!不胜不归!”姜布山巍巍而立,屹立在这云雾中重重嶂嶂,这喊声震天动地,在山谷里头遍遍回响着。
我好是同情地瞅了瞅谷中的浦丘军,看来此次是兵败如山倒了。
孟杼轩显是对大沂官兵的气势相当满意,他微微颔首,“给我攻下……”他那军令还未下来,便见空中燃了个烟弹。他眉心骤地一紧,漆黑的夜幕中接二连三地荡开明黄色的火花。见状,孟杼轩大叱了一声,“江洲不保,所有人马,即刻回城!”
待我们回到江洲的时候,方才发现大沂军受了重创。原本,司若言是打算两面夹击。孟杼轩虽是早早料到了他此举,却是□乏术,碰上齐将军重伤在身,不得不临时启用郑捕头。却不想郑捕头眼见着浦丘大军气势汹汹而来,腿脚打软,直接丢盔弃甲跑了。大沂没了个首领,此次节节败退,从城外接连退到城内,紧闭城门固步自守。
他驾马带我疾驰回城,临到城墙,听得一声长啸,他勒住马,向守城官兵问道,“眼下形势怎么样?”
“回大人的话,死伤不计,许是只剩下不足千人。且浦丘军仍在城墙外头扎营,方才白日一战虽是耗了元气,但两头兵力太过悬殊,如此相持下去怕是挨不过一天。”
他将我接下马,转身对那小兵道,“援兵何时可到?”
“方才接到信报,仍需两日。”
他敛眉凝神,正欲迈步上城墙,忽地又有人来报,“报——”来人顺了口气,“孟大人,方才抓住两个浦丘细作,我们的粮草被烧了不下大半。”
他顿住步伐,“剩下的还能吃多久?”
“没剩多少。小的想,如若没有江洲百姓接济,怕是半天撑不下去了。”
他拧了拧额头,唤住我,“千织,我们先回帐中。”我惴惴同他回到帐中,不安问道,“这么看,我们要输了么?”
他神情颇是凝重,看了看我,稍稍舒展了些,轻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