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像她这样的鬼其实是少数,大多数鬼都能收到凡间亲人为他们燃的香火,接她入城的大娘说,每年中元节,酆都城内比平日里还要热闹好多倍。
而她入酆都的第一个中元节,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落在她手里的香火,周边的热闹与她无关,不如多干点活儿攒阴德。
在人间积功德,要做于人有利的事情,而在酆都要攒阴德,便要做对鬼有利的事情。
比如去给都城内外的两颗老槐树浇水,去工坊打磨制作祈天灯的竹篾。。。都城内大大小小这样的事情不少,不过只有像她这样没什么本事的小鬼才会去做。
那些厉害的鬼,都去当了酆都城的守卫或是在酆都开起了店,活儿不多,所得阴德却十分丰厚。
顾青时常挨这些鬼的欺负,遇上不讲理的魔族,还会被打得阴气四散,没了人护住她,顾青自己成了鬼也并不十分厉害,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一声不吭地搬到了酆都最偏远的地方。
酆都城内都是戾气极重或怨念极深的鬼,都不好惹,出了这么个软包子,一时之间顾青也算是扬名了酆都。
都说人善被人欺,做了鬼也一样,哪怕顾青逃到了酆都至南处,还是有鬼欺负上门。
不过,顾青觉得她的鬼生运气相当不错,总能在绝境时遇见贵人,先是逐月仙山的那位仙君,接着便是酆都城内的玄清。
三两下将上门儿的鬼轰走,玄清蹲下来看着缩成一团儿的顾青:“你抱着的这面镜子还挺有意思。”
顾青心下一惊,入了酆都以后,这是除她以外,第一个能看见这面镜子的鬼。
“看着像仙法。”玄清撑着下巴补充道。
“你。。你怎么知道。”顾青忍不住搭腔,玄清还没问什么,就跟倒豆子一样全都倒了出来,“这是逐月仙山的一位仙君送给我的。”
“逐月仙山?倒有几分缘分。我也是逐月仙山的仙君。”玄清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
“你也是。。仙君。那你在这儿是要做什么?”顾青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问道。
“我在这儿做什么?”玄清被问得一愣,“自然是死了,化作怨鬼了啊。”
顾青不敢相信,仙君也会死吗?
就这样两人结了伴,有玄清相护,顾青在酆都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玄清日日都会画一幅画,画中女子长相清丽,只是看着不苟言笑有些冷漠。顾青问玄清这是谁。
“我的亲传大弟子。。。叫——”玄清顿住,转身从木匣子里翻出个破旧的本子,“叶棠玉。”
玄清在酆都待了九十余年,在法则的束缚下,她已经忘了很多的事情。
忘了自己因何而死,又因何徘徊于酆都,只记得,她要等一个鬼,然后告诉她一件事。
而这个鬼是她的亲传大弟子,名叫叶棠玉。
“你怎么知道她会来酆都?”彼时顾青已经知道了许多关于酆都和仙山的事情,“若她没有你这样的好运道怎么办?你们修士想死后化鬼很难的。”
“你不懂。”玄清每每谈到此处都很固执,面上带着十分傲气,“我的亲传大弟子有着这世间最好的运道!”
可玄清还是没能等到她这位有着世间最好运道的徒弟。
顾青入酆都城的第二年,玄清魂散了。
走得无声无息,顾青给老槐树浇完水回来,这间木屋就已经空空荡荡,只留下她在酆都几十年攒下的一大堆阴德、她练得法器,以及一副画像和一封信纸。
那日,顾青坐在屋里坐了很久,时候到了,也没再去客栈帮工,将玄清留下的东西收好放在桌上后,她拿出了仙君给她的铜镜。
玄清说,她们死了的人最好别再与凡间有瓜葛,否则伤人伤己,所以她这两年一次也没用过这面铜镜。
可如今玄清猝不及防的离开,让她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情绪土崩瓦解。
昏黄的铜镜面随着她的心绪泛起了涟漪。
她在铜镜中看到了她们还在镇上的日子,那时她跟在他们三人后面,虽然每日都在担心他们不带着自己,但总归还能日日见到。
若。。。没有听顾辞羡的话去找什么仙山就好了。
顾青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