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几年,他一直模模糊糊记不得的事情,在刚才从船上跌落大海的一刹那他全部想起来了。
三年前黑漆漆的海上,连星星都没有几颗。
近处疯狂逃窜的游艇,远处敌我不分的其他船只。
海浪阵阵,枪声大作。
远处强光一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黑影扑了过来,一声枪响,熟悉的气息夹杂着腥甜的气息涌进了鼻腔。
冰冷咸苦的海水漫进了他张开的嘴巴,他用力抱着扑在自己身上不断下滑的身体。
他拼尽全力,却没有办法阻止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不断下坠。
眼眶涌出的潮热液体融进了冰冷的海水里,他只想用力再用力,犹如想要抓住自己不确定的未来一般拼命。
他不记得他在海里泡了多久,也不记得后来被送到医院里,他在手术室前站了多久。
手术室门口的灯光笼罩下,他的脑海里涌过了很多零碎的片段。
蹒跚学步时在田埂上展开双手一步步奔向他早逝的父母。
年少时从学校蹦蹦跳跳回家,推开门看到堂屋里突然出现的父母黑白遗照。
过世的爷爷奶奶冰冷的双手,再也不会看他一次的浑浊双眼。
上大学时,背着破旧的行囊,一步步从乡间小道走上尘土漫天的县道,坐上摇摇摆摆空气污浊的小巴奔向火车站。
第一天到逸林刑侦报道,跟着叶锐回家,因为袜子破了一个洞不敢脱鞋,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的窘迫。
他这短短的一生,充满了离别,再见,永不相见……
他以为找到了这一辈子的灯塔,没想到顷刻之间灯塔倒下。
他不想放弃,却又无能为力。
那晚混乱的一幕,他潜意思不愿意想起,等到他想回忆的时候,却仿佛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
他数次想过追问叶锐,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得到的都是“记不得”了。
“我是病人,你不要逼我好不好,跟你说了,我想不起来了。”叶锐翻着白眼翻身平躺看着天花板。
“我不管,你想不起来也好,不承认也好,反正以后我的命我的人都是你的,你必须答应我,这辈子你都不准离开我。”
卓一鸣的紧紧抱住了叶锐,第一次用蛮横的语气要求叶锐对他承诺。
“好好好,不走,不离开。”
“烦都烦死了……”
叶锐伸手在卓一鸣头顶揉了揉,轻轻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洒进了病房,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两个重获新生的人紧紧依偎,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在过去,在此刻,在将来,在一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