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紧紧盯着前头,脑袋动也不动,只摆手道:“别吵别吵,正到好看的时候呢!”
周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马大元坐在交椅上,赤脚踩着铜盆的边沿,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他一身肥膘,稍动一下,那交椅便嘎吱嘎吱响。
“老子再问最后一次,你洗是不洗?”
何七直愣愣立在一旁,“你自己的脚,做什么要旁人帮你洗。”
周远咂咂嘴,看情形今天这一顿打又是免不了了。
“好啊,你小子,有种!”马大元那双大脚踩到盆里,溅出几乎小半盆水,一侧另一个小兵捧着布巾替他将水擦干,穿上鞋袜。围观的人觉得没意思,喝了一阵倒彩。
只见那小兵捧了水要往外倒,被马大元拿住了胳膊,“有人敬酒不吃,爷爷赏他一盆热水喝!”
“喝!”人群中又是一阵喧闹。
小兵把水捧到何七近前,何七只是不动。马大元绕到身后,瞧准了腿肚子狠狠一踹,何七双膝屈折,跪倒在地,小雪凝成冰,垫着膝盖滑出半尺。
他若无其事的爬起来,拍拍衣角,缁衣染了水痕,倒不十分明显。
那小兵又拦住他,将盆捧了递上前,何七这回却面不改色的接过。
“喝!”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热闹的喝彩。
周远觉得这热闹也没什么看头,转身要走,一脚还没迈出门槛,后头便传来马大元暴怒的叫骂:“奶奶的!敢泼你马大爷,给老子往死里打!”
周远也不知道当时他搭错了哪根筋,脚步一顿,飞身折返,拨开围观的人群,一把将何七拎起来,拉着他飞奔出了营房,边跑边骂:
“你个夯货,打不赢还不知道跑吗?”
“后来呢?”月明问,“后来那马老贼追上你们了吗?”
“底下的事么,等填饱肚子再说。”
月明听得入神,竟忘了炭火上还烤着兔子,幸而炭火不比明火,兔子肉烤的焦而不糊,正好入口。
月明只撕下一条兔子腿,余下的兔子肉全归了周远,肉香盈室。
周远大快朵颐,咽下最后一口兔子肉,才慢悠悠道:“后来本将军带着老七,将马老贼那伙人狠狠教训了一顿,从此后,他看到我二人皆要躲着走。”
“那伙人?”月明讶道:“你一个人赢了他们一伙人?”
八成是吹牛的,月明心想。
周远眼神闪烁了一瞬,佯怒:“怎的?本将军功夫好,一个打十个。”
——
周远白日里睡得太足,等到暮色四合,反而没了睡意。
月明正捧着一卷什么药典,看了半天,周远虽百无聊赖,但月明看得认真,他也不好打扰。
只在心中暗道,学医一如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此番出使,这村医都不忘带上医书药典,时时翻看,每日不辍。
也是,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医术,想来离不开日夜钻研。
想到此处,周远不由感慨万千,倒回忆起在神机营中日夜操练的那段岁月了。
正想着,只听哗啦一声,月明随手将那卷书一扔,打着哈欠喃喃道:“什么破书,一看就困。”
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