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芳愉心间霎时一动,“你这话意思是?”
纳喇庶妃道:“我是担心,会不会是有人在大阿哥面前说了什么。”
大阿哥这话,往浅了说,不过就是童言无忌。可若是有人偏要往深了想呢?难保不会与夺嫡联系在一起。
叶芳愉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半晌,缓缓摇头,“保清身边都是老祖宗派去的人。”
他虽住在内务府大臣噶禄的府上,一应吃穿却皆是由太皇太后的人把控,每日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会被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拓成两份,一份送往乾清宫,一份送往慈宁宫。
送往慈宁宫的那份经由老祖宗看完,就会被重新密封,存放在一个单独的木盒子里,七天往延禧宫送一次。
所以可以暂时排除宫外的嫌疑。
那便只剩下回宫那日了。
思及此,叶芳愉招来紫鹃,同她耳语几句,她便出门查探去了。
与此同时,慈宁宫通往乾清宫的宫道上,明黄色御辇行得不快不慢。
随侍在御辇一侧的梁九功,却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话都说不出了。
只因他臂弯中还坐着个份量十足的大阿哥。
早先在慈宁宫外,皇上把大阿哥塞到他怀里时,他还有些窃喜——雪团子一般的小娃娃,模样软萌,活泼又爱撒娇,朝人笑时,甜得人心都快化了,谁又不想摸上两把呢?
若是能抱一抱就更好了。
可谁知,梦想很快成了真,梁公公不过高兴了那么一瞬,翘首以盼的美梦就化为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紧紧压迫在他双臂之上。
特别是大阿哥还不愿躺,非要坐着,不能颠,不能晃。
……这世间最甜蜜的痛苦也不外如是了。
为着不掉队,梁九功只能快步疾行,双腿几乎要走出残影,才堪堪跟上了皇上所乘坐的御辇。
就在梁九功欲哭无泪时,端坐在御辇之上的皇帝忽然开了口,“停下。”
训练有素的宫人令行禁止。
梁九功也得以停住脚步,喘了几口粗气。
他怀中的大阿哥不明所以,见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想也不想就欲抬手为他擦拭,被察觉到的梁公公偏首躲过。
一边躲,一边小声说道,“大阿哥不必管奴才。”
“哦。”保清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答应下来,旋即又扭头去看汗阿玛。
见他皱着眉好像在想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同自己说话,保清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汗阿玛所坐的御辇上,这个椅子好像也是金子做的诶,真闪亮。
不知道能不能抠下来一块带回去给额娘。
小娃娃想到这里,终于没能忍住,跃跃欲试地伸出了小胖爪。
只是还不等他指尖触碰到御辇边沿,就被座上的汗阿玛给捉住了。
保清被吓了一跳,惴惴抬头,就看见汗阿玛已经想完事情,正在看着自己,于是连忙讨好一般朝着他甜甜一笑,“汗阿玛!”
皇上不为所动,漆黑瞳孔里划过几抹深思。
少顷,他伸手把奶娃娃抱上御辇,同时命令道,“都离远点。”
知道皇上有话要对大阿哥说,梁九功忙指挥宫人把御辇抬到阴凉的屋檐下,又将抬轿宫人都赶到远处,自己则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活动起了略微有些酥麻的双手。
空旷广场上,万籁俱寂。
而身着明黄色朝服的天子,此时表情却不甚明亮。他久久凝视着坐在自己大腿上的长子,又仔细斟酌了下用词,方才缓缓开口,“你是如何知道,乾清宫的‘清’,与你名字中的‘清’是同一个字的?”
“啊?”保清侧了侧小脑袋,模样十分天真无邪,“是奶娘说的呀。”
“她是怎么跟你说的?”皇上继续追问。
保清想了想,回答道:“奶娘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说的,说水太清了就没有小鱼。”
那是“水至清则无鱼”吧?
皇上皱了皱眉,思及长子年幼,到底没有纠正他什么,只静静地听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