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诺言闻言却静下来,我有点奇怪,不由转头看去,恰恰迎上对方深思的眼神。
“嗯?”我做一个邀请的手势。
“泱泱,”他已然调转目光看着前方,用一种闲聊家常的语气轻快地说,“昨天我没告诉你,其实你母亲回来了,我爹昨晚原本想安排你们见面,结果我自作主张把你截走了。”
我要怔一怔才明白他在说甚么,静一静,我缓缓扬起嘴角,笑了。
“怎样?”我满不在乎地反问。
“泱泱,”钟诺言的语气中流露出责备意味,“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
“为甚么?”
我真想笑。
成熟?哈!
为甚么?凭甚么?
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亲眼目睹那些所谓的大人采用了一种何等“成熟”的态度来处理自己犯下的错误――如果那叫做“成熟”的话!
我不需要那样的成熟!
我冷冷地笑,“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才叫成熟。”
“可是泱泱,有时候学会原谅并非只成全对方,其实也是成全和释放你自己。”
“不,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至少这些年来有没有这个原谅我都过得很好。”
“更何况,”我看他一眼,“她也不需要我的原谅,自私原本也不算甚么错误。”
“真的?”他意味深长地看看我,“你真这么想?”
我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看窗外。
“好吧,周泱泱,我会转达你的意思。不过,”钟诺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我已经见过你母亲,她看起来十分憔悴,或者你愿意改变主意……”
“不,永不。”
他终于闭上嘴,一直到目的地都不曾开口。
我们在某医院门口见到正自里面缓步出来的林小猫,脸容有些苍白疲倦,颈项上白色绷带悬着伤臂,腕关节包扎妥当,纱布绷带的洁白颜色直直刺痛我的眼。
“伤势究竟怎样?”
回答我的是林小猫身边几个音乐系的同学,七嘴八舌,一个个惊魂未定的模样,大概的意思是老天庇佑没有伤到骨头可是脱臼扭到了筋所以晚上的演出是肯定黄了而且至少要休养一个礼拜云云。
而林小猫始终默不作声,她只是静静地看住我。
那是怎样的两道目光?既冰冷又灼热。久久、久久的徘徊在我脸上,太多的情绪如疾风般呼啸掠过,我可以感觉到其中已然承载不住的汩汩忧伤,像汹涌泛起的潮水一样,一点一点几乎将人湮没。
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我只觉口干舌燥,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甚么时候,钟诺言已经踏前一步,站到我身侧,温言开口,“想去哪里?我送你们。”
林小猫回头低声说了几句甚么,那几个同伴犹豫了一下即点点头,随后向我们挥挥手掉头先行离去。
然后她复又看向我,“泱泱,我不想回家,能不能去你那儿?”
此刻的她看起来除了有些虚弱,已经恢复平日镇定模样,眼里那种奇怪的戾气也不复再见。
“当然可以。”我说。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