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忽闻门外足音凌乱,旋即一人惶急推扉而入,甫至厅堂,即刻长跪不起,泪如雨下,泣诉道:“老爷,妾自知若妩此时罪孽深重,妾管束不严,叫大小姐失了颜面,亦叫老爷及杜府蒙羞,即便跪在祠堂亦难平息众怒,妾内心亦是惶恐不安,妾自请将其送去别院山庄,叫她在那幽静之地拘一拘,反省己过才好。”
来人正是杜二夫人,见她哀痛欲绝之状,杜相心中不禁涌起一抹怜悯。然目光触及膝行于前的杜若娉以及老四老六,还有蹙眉凝视自己的妻子。
杜相亦感头痛不已,本就一生无子不知身后有多少人诟病自己,前时刚丧一女,今朝府内再起家事纷扰。然杜二自归府后,即自请伏地受罚,毫无怨怼之言。
杜相揉抚额际,面露疲惫,对杜夫人言道:“由那忤逆之女于祠堂长跽,至于是否前往山庄别院禁足,夫人量情处置即可。”
杜夫人亦是为自己亲生女儿故去心痛难耐,然杜相却言此事另有隐情不再追查,本就郁结心中,她甚至怀疑是否是其他妾室构害,以至于老爷不欲再追究,此时岂能放过这出气的机会,当即沉声:“便依妹妹所请,山庄幽静,若妩前去修一修身养一养性亦是不错的。”
言虽云山庄幽静,实则该处位于京都之郊,自老夫人仙逝后,仅存老仆隔月洒扫,此外再无人踏足,那山庄怕早已是残败之处。
杜若娉虽心怀忿懑,难以释怀,然这般结果已是最好,且父亲显然无意深究此事,只是这二姨娘今日竟这般通情达理当真叫她意外。
……
慕安府。
玉喜推门而入,将手中提篮搁至桌面,言语间有些兴奋:“主子,我买通了相府一外出采买的嬷嬷,询问相府近日可有奇事,果不出你所料,那嬷嬷声称杜二小姐不日便要前往别院山庄了,想必秋华园安排之事十分顺利。”
杨夏荚应了声“嗯”。
半晌见玉喜不动亦无言,瞥其一眼,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玉喜神色定了定,秀脸爬上一丝晕色,支吾道:“杜二夫人身旁的嬷嬷年纪一大把了,还去药铺买了‘羊藿苁蓉丹’。”
杨夏荚愣了一瞬,须臾反应过来,思虑片晌,终是垂眸低低道:“这味药效定不及师父的‘鹿茸点朱砂’,你令人将其换了吧。”
玉喜应声,复察觉出她有些心不在焉,问道:“主子,可是有别的顾虑?”
别的顾虑?她有的,因这杜二小姐与四皇子从未害过她,只是这条路上他们正巧出现了,她便想利用二人,她为其换的药可保她所计万无一失,甚至可能葬送的是杜二的一生。
她会遭报应的吧,如若不然上苍怎会让她重活一遭,若是要遭报应,但愿这报应来得迟些,迟到让她手刃仇人之后。
杨夏荚微微摇首:“无他,命乌山贵狮去那山庄守一守,莫叫她出了意外。”
玉喜当她是忧心计划不能顺利进行,稍宽慰了几句,领命去了。
“悦己容”上回一番酬宾会办得极好,名门贵女或多或少都采买了些,宫中各位妃嫔亦是不能少,杨夏荚照常给宫中各位送去润肤之物,不同的是她前往中宫时,四皇子巧在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四皇子本就对秋菊一物有别样情愫,想来杜若妩一番菊下佳人令他魂牵梦绕,无论是否令他想起故去的妹妹,总归是对杜二小姐上了心,每每杨夏荚于中宫稍坐,他便要问一问“悦己容”可有新的“模特”。
上次听闻杜二表妹所言“模特”二字亦是十分稀奇,见其衣裳妆容更是别致,鬓间一支秋菊更是入他梦间,甚至于夜间见到了多年未曾入梦的妹妹与之何其相似,然他再赴秋华园之约,却未能再见佳人。
此番一来二去便已是半月之久,据杜二小姐前往别院山庄亦是过去近十日,杨夏荚于中宫出来往德妃行宫而去,途中正巧路经后花园,一位小公公将她拦住了。
“咱家主子有请慕安殿下再说道说道今日所送润肤之物。”
杨夏荚知他乃四皇子身旁内侍,亦知晓四皇子欲问询之事无非是杜二小姐,她不欲停留,此番更是不能前去应说,若此后出事,皇后欲寻根源,她方可全身而退。
于是苦恼道:“今日于宫门处恰好遇见了杜大小姐,本想一道出宫,这会儿却未寻见她身影,且这日头有些赶了,实难再拜会四皇子,只得下次,烦请公公替我美言几句。”
言罢她朝身后玉喜使了眼色,玉喜会意上前塞了一锭银子。
内侍笑道:“慕安殿下所言,小的定呈于四皇子前,不敢怠慢。”
那内侍应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