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家这就回宫复命。”
他奉旨试探是不错,但也没说要把自个命搭进去。
见他转身欲走,叶楚悦扯嗓子忙道:“翠桃,还不快送徐公公,这天寒地冻地来府里一趟。”
“不容易。”
“谢殿下好意。”徐元盛边快走边回头望了眼后背紧跟的翠桃,嗐了声甩甩拂尘,“莫送了莫送了。”
宫人散作鸟雀,叶楚悦吩咐下人把木箱都抬去仓库,忽记起一事。
“备马车,本公主要出趟门。”
翠桃一听那还得了,“万万不可啊殿下,太医吩咐您的身子要静养,已是气血两亏,切不可再受风寒。”
云杉听到动静,也是急急赶来,两人跪在她跟前,怯生生挡住去路。
“本宫要如何,岂容尔等置喙?!”叶楚悦一踹痰盂,飞出老远。
两人见她气势汹汹,好似方才那个虚声泄气的九殿下不复存在,抖着身子退下。
门外对话尽收耳中,段南箫冷笑一声,瞳色由浅转深,一把扯开背后大髦,摔在地上,冷风立马窜上脊背。
呵,他倒是不知她使得这般好手段。
朱雀街青石板路上铺满枯枝落叶,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阴影。微风拂过,缕缕木香夹带冷意,丝丝入鼻。
犊车行至一处飞檐翘角的建筑。
此处朱门黛瓦,门前摆放几株清香木,铁铺牌匾迷蒙刻“乔氏铁铺”四个大字,锈迹斑斑,有一半约莫被昨夜大雪隐了去。
只听得一声啷当巨响,一八尺壮汉一身酒气,踏进门槛半步,脸黑如锅底,瞪着狼样的眸子,似要将人给生吞活剥。
“爷的金柄镶嵌松石铁剑呢,上月可付了十两银子。”他嫌恶地踹一脚铁剑,铁剑飞出门外摔作两截。
断裂的剑锋没入雪中,划出一道齿痕。
“要不是天冻,昨个就要交货的,你个老匹夫做的什么杂碎,这剑胚还不及轩国地摊随手一柄!”
这声吼得街巷邻里探头观望,乔家世代为匠,只是到乔丰这代人丁稀少,老伴前脚刚走,家中唯二的儿子都被拉去战场充军。
众邻里心有不忍,却是远远窥察,唯恐祸事上身。
乔丰佝偻着背从雪地里扒出碎铁,手背冻得发红,声音轻颤,“官爷莫恼,老朽这就回炉重造一把。”
壮汉冷哼,“小爷锦城骁骑尉高朔是也,此剑可是要献给昭王当寿礼,如今只余三日,你要如何使得。”
说罢他甩出一张图纸,“后日若不能铸成宝剑,要你老小提头来见!”
乔丰一听,当即以头抢地,“您有所不知,裴洲战事吃紧,铁铺手头兵器已上缴铸造局,如何去寻此等之物,军爷饶命啊!”
高朔听得皱眉,抬腿跨上马背,执鞭狠抽乔丰脊背,也不管他是死是活,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众人见状,不由唏嘘,一见过世面的妇人小声嘀咕。
“这高朔乃昭王侄辈,自幼纨绔,又深得皇后喜爱,在锦城呼风唤雨的。原先还有段家小郎为咱们出头,次次压得他头都不抬。”
“只可惜……段小将军现今被圣上暂革职位,闭门不出,想是为大郎入赘公主府发愁。”
“唉,乔老这次撞上高家,触大霉头咯。”
乔丰倒吸口凉气,双眼突突望向天际,“天要亡我乔族啊。”
说罢他一口老血喷出,溅洒白雪,痛得几近昏厥。
周围看热闹的皆是一声长叹,纷至离去。
叶楚悦捡起地上的图纸,纸上画着把十寸铁剑,剑身似柳叶,剑柄镶嵌绿松石,两侧各有五对突齿,两两相对。
此剑华美,单说这金柄就价值不菲,放眼翼国,怕只有皇族可把玩。
“十两银子断不可练成此剑。”叶楚悦摸下巴思忖道,“若将毛铁淬炼,再灌以熟铁折叠捶打,百炼成钢,不止佩戴,还可上阵杀敌。”
乔丰循声而去,一白衣站立雪中,头戴斗笠,薄纱随风层叠扬起又落,遮住半张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