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自己把自己给顺顺利利地说服了的杜云歌一想通了之后——或者说是自觉想通——再看往薛书雁的眼神里就带了相当有分量的包容和耐心,连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不止一点半点:“师姐莫要太过自我苛求,这次受伤全都是我的错,和师姐无关,倒是连累了师姐,让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为了增强自己所说的话的说服力,杜云歌甚至还握住了薛书雁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师姐安心养伤,我肯定会把师姐照顾妥当的!”秋月满在一旁只觉自己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最后才终于顶着这莫名让人插不进话去的氛围努力开口挣扎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伤……门主你就别担心过头了。”妙音门里有句话说得好,如果有件事被秋月满知道了,那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全山头的人都知道了,怕是连后山的猴儿们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的。于是当天下午,所有妙音门里的人都知道了“薛书雁练武的时候竟然被门主伤到了”这件大事,凤城春还专门跑过来跟杜云歌确认了一下此事的真伪:“你真的伤到书雁了?!”杜云歌惭愧道:“是的。都怪我学艺不精……”“等等,门主,我们谁都没有怪你,倒不如说这是个正儿八经的好事。”凤城春赶紧连连摆手,好让杜云歌打消最后一丝疑虑:“你看书雁都没有计较的意思呢。”杜云歌很想说“我师姐对我好着呢怕是不管我干了啥都不会跟我计较的春护法你的这个说法可真是太没有说服力了”,不过她思考了一下,还是谨慎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因为她有种直觉,如果她真的这么说的了话,可能要把凤城春给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了。在她沉默的这个当口,凤城春又道:“书雁的护体真气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破掉的。我内力不济,就算拿着宝刀去砍,估计也会在接触到她身上之前被弹开,更别提到底能不能近她身了。”“你能在练武的时候伤到她,这必然不是你所用的武器的锋利所致的,而是你真正找到了适合你用的武器,她没有全心全意的防备,所以才能伤到她。这意味着你的武学终于可以有所进益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么?”“正是此理。”薛书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此刻应该在云暗雪处修行剑法的妙音门大师姐匆匆赶来,一袭黑色洒金的长衣愈发衬得她眉目深邃,带着点胡人特有的塞外的冷冽气息了。她匆匆行来,站在杜云歌身侧,对着凤城春深施一礼,道:“禀春护法,云歌今晨练武的时候用的是琴。”凤城春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能伤到薛书雁的只不过是单纯的、真正意义上的琴音,她还当杜云歌用的是琴中剑呢:“可是云歌的剑法平平,本不至于此的呀?”杜云歌赶紧补充道:“我们一开始是在练剑的,没有偷懒。只是后来一起往门外走的时候,闲谈间突然说起了妙音门的开山门主所擅长的那一手天魔妙音般的琴法,我好奇心一起,就想拉着师姐去试一下……可是没能想到那琴声委实难听得很,让人心神大乱不说,且在我撤手的当口,七根琴弦便齐齐裂断了,师姐为了护着我的手才被那琴弦伤到的。”凤城春心下暗暗一惊。习武堂里的东西是她和云暗雪一手置办的,当时还是个年轻姑娘的秋月满真是在卡着花销的极限最低点在往外掏银子,果真应了那句话“越有钱的就越吝啬”,哪怕花的不是她的钱而是妙音门的钱,秋月满也精打细算得活像多往外掏个一文钱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妙音门能够有今日的基业,除去各地的十二舵主善于经营之外,像个过冬仓鼠一样不断囤东西的秋月满也功不可没。习武堂里的东西当年样样买的都是顶好的,买好后共计开销六万白银,但是之前秋月满在凤城春云暗雪两人下山前往外批的钱是六万零一百一十两,可以说是事前诸葛,精确到了极致了。多出来的一百多两零头就是云暗雪和凤城春的路费,等两人把这堆兵器搬了回来之后共计还剩不到十文钱,凤城春又在山脚下给还是个小娃娃的杜云歌买了根糖葫芦,最后不多不少,刚刚好地剩了一文——这一文钱最后还被秋月满拿走了,洗干净之后包在了饺子里,刚好让外出置办武器的凤城春和云暗雪赶得上吃一碗热气腾腾的藏着钱的富贵饺子过年。从此全妙音门上下对秋月满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再也没人敢从这只看上去圆乎乎的、和和气气的铁公鸡身上揪半根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