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是有个表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奇怪,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了,不过委实不是很明显,换作别人可能真的要误会成是那种感情很好的姐妹间的小打小闹而已,如果不是杜云歌和她相处颇久的话,怕是还真没法辨认得出这种情绪的更深一层的含义:对薛书雁来说,刚刚的真情流露已经很是难得了,这样些微的“咬牙切齿”的情绪,代换成正常人的情绪的话就是“我可烦死她了快给我起开一边儿去”,这个样子的。病中之人的想法永远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就好比眼下杜云歌迷迷糊糊地想的是“反正我薛师姐不会对我生气成这个样子的”,如果换做平常的话,再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恃宠生娇。而恃宠生娇的人,多半都是要干点切实的事情出来证明下自己的地位的,于是杜云歌迷迷糊糊地拉着薛书雁的袖子,轻声道:“那师姐给我讲讲你的表妹的事情呗?”薛书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双唇嗫嚅了好几下也没能说出什么来,最后万语千言只能化成一句话:“……没什么好说的。”为了避免杜云歌不高兴或者误会,她急急补上一句话:“反正她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千万离她远点。”说完这句话后,薛书雁就相当迅速地离开了杜云歌的床边,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幽幽地、悄无声息地从门口探了个头进来的夏夜霜道:“我这就出去。”杜云歌缓缓闭上了眼,看着薛书雁匆匆离去的背影,心想,怎么薛师姐今天走得这么快,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了呢?——别说,薛书雁还真是落荒而逃的。夏夜霜看着狼狈地从内室出来的薛书雁,动了动双唇,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再多说,只是把那张墨迹未干的药方往她怀里一塞,道:“去药堂抓药去吧。”薛书雁接过药方抖了抖,发现足足有三四张纸,心下一惊,问道:“云歌惊悸到要用这么多药的地步了么?”夏夜霜沉默了一下:“……还有一张是你的。”她隔空点了点薛书雁的背,道:“你好好瞅瞅,那不是你年年冬天都吃的温养滋补的方子?今年天冷,就提前吃起来吧。”薛书雁闻言,深施一礼:“有劳夏护法了。”“可不敢。”夏夜霜轻笑一声,然而这笑声里可委实没有多少切实愉悦的情绪:“你莫要给我们添乱,我可就有劳你了。”薛书雁拿着方子往药房走的时候,凤城春也收到了夏夜霜回来了的信息,正好在药房前截住了薛书雁。身为四位护法中资历最老、年纪也最长的,她自然也晓得夏夜霜和胡人之间的那些似海深仇,深知这样的仇怨可不是她这么个外人三言两语就能劝好的,平日里夏夜霜能够和薛书雁和平相处就已经很是不错了,很能为此夸一句夏夜霜不计前嫌心胸开阔了。要想让夏夜霜对杜云歌和薛书雁之间这段芽都没冒出来的感情报以支持态度的话,那怕是得太阳西升东落、黄河水倒流、北斗倒转成了南斗才可能。而且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怕是真的要让夏夜霜和薛书雁的关系再往前倒退好一大段了。凤城春满怀爱怜地看着垂着头站在她面前的薛书雁,心想要是当年她也从福田院领养了个孩子的话,怕是今年也就该这么大了吧,只可惜造化弄人,她虽然没能领养孩子,但是却又多出了俩比亲生孩子还让人操心的徒弟,也算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了:“书雁,今年封山提前了。”薛书雁点了点头,因为每年妙音门冬天都会封山一段时间的,以防后山的野兽在没食吃的季节里下山伤人,从开派以来这就已经成了某种妙音门的惯例了。这件事本来应该先告诉杜云歌,等杜云歌下了决定之后再由薛书雁和春夏秋冬四位护法去做的,可是杜云歌眼下发烧发得怕是直接就能在她头上烫熟一个鹌鹑蛋,就只好事急从权,让薛书雁先代劳一下了,薛书雁还是捋得顺这个逻辑的:“知道了。只是为何要提前?”凤城春深吸了一口气,深知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的她飞速道:“霜降过后就正儿八经地入冬了,今年冬天冷得很,甭管哪边的胡人地盘上怕是都要遭白毛灾。虽然咱们妙音门地处江南,万一真的胡人入关了的话应该也过不来,但是安全起见,还是提前封一下山的好。”薛书雁楞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好。”凤城春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薛书雁的肩膀:“你别想太多,书雁,夏妹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来我这边告完状之后还多嘱咐了我一下,让你封山前后就别下山了,要不山下的外人肯定不把你当好人看,要给你脸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