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一面落了座,一面咬着筷子笑他,道:“那我下次再来。”
……
天和二年。
廿将军与内应里应外合,于西北剿匪,大获全胜。
匪山脚下的那片村落已经没有了人迹,兴许是此地黄沙漫漫,太过荒凉,便搬走了。
廿信率西北军路过时,只看见一只破旧的亭子,孤零零地延伸到快要干涸的湖中央。
匪山顶上,廿信指挥西北军精锐收拾残酷,颜欢站在一旁,她如今已经是西北军中赫赫有名的小将领了,此番得知来此地,便说什么也要跟来,廿信想她许是想家,想阿嬤了,但来了,却不见阿嬤。
眼下匪帮当家已经伏诛,但廿信心里明白,自己能带领西北角剿灭曾经父亲拿不下的匪帮,此战得胜,并非因为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十几年光景过去,山头盛极一时的匪帮也已然没落,哪怕是殊死鏖战,也无法再与西北军精锐抗衡。
他踢开挡灾门口的匪徒尸体,在收缴匪寨中物品的时候,在一个木箱中翻出一本记事。
记事已经很旧了,落了厚厚的灰,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再翻阅它了,廿信一开始以为这是本账本,刚要喊手下来一同收缴,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他刚要递出去的手又忽然顿住了。
他吹了吹牛皮封面的灰,随手翻开了第一页。
是一本日记。
第二页…
第三页…
……
第三十六页…
……我那日亲眼所见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被副将从背后一箭穿喉,那副将也抹脖子了结了自己。哈哈!不攻自破,朝廷这帮伪君子!可笑,可笑至极!笑掉大牙!出卖弟兄之事,我土匪都不会做!
记事的主人看上去没读过书,字写得歪七扭八,墨蹭得乱七八糟,句子也写得没有逻辑。
令人心头巨震的话只有这一段,再往后就是今天吃了肉包子,昨天喝了青菜粥之类的。
然后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廿信捧着笔记,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浸湿了衣襟。
他跪在地上,仰着头,张着嘴,哭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屋外的手下没有一个人听见动静,直到颜欢跨步进来,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大跳。
颜欢忙喊人来将他扶起,匆忙间余光扫过他手中的记事,纸张随着动作翻篇,残忍的字迹同样映入她的眼帘,她怔了许久,终于,她不知在叫廿信还是廿平,只出声喃喃:“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