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一阵静谧。
姬恂擦干净鸠首杖最后一滴血,苍白指腹轻轻在顶端摩挲,好似刹那就能出其不意捅穿楚召淮的心口。
殷重山呼吸一紧。
楚召淮终于开口说话了,茫然地问:“那嫁妆呢?”
刺客藏在箱子里,那他娘的嫁妆岂不是少了十几箱?!
殷重山身经百战,刀斧加身也面不改色,如今被轻飘飘一句话给震愣了。
重点是嫁妆?!
姬恂眼眸微不可查一眯,忽然又笑了,温柔地安慰:“嫁妆只是少了二三十箱,反正其他一半也是空箱子,王妃不必忧心。”
楚召淮捂住胸口,差点要撅过去。
楚荆许诺的一百二十台嫁妆空了一半,此种打击比方才知晓楚荆算计他要更重,气得他险些呕出一口血。
楚召淮“啪”地把筷子放下。
姬恂:“王妃不吃了?”
楚召淮按着胸口,奄奄一息:“饱了。”
气饱了,主要也怕在吃的时候姬恂又故意说话吓他。
这人性格恶劣,蔫坏。
姬恂一笑,朝他招手:“来。”
楚召淮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撑着发软的腿走回榻边。
姬恂笑着看他,明明神情温柔如水,可眸光如出鞘刀锋上的一点寒芒,语调轻得可怕,没来由问了句。
“本王记性不好,王妃叫什么?”
楚召淮呼吸一停,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承认了。
他硬着头皮回答:“楚召江。”
姬恂审视他许久,不知瞧出什么,缓缓笑开了。
“好——即是大婚,那便饮合卺酒,洞房吧。”
楚召淮抓紧喜袍,摸不准姬恂这话是真是假。
洞房备了龙凤纹高足酒盏,姬恂躺了足足半个月,倒酒的动作颇有种说不出的散漫,五指细而长,瞧着不太像久经沙场的,倒像是真正养在锦绣堆中的天潢贵胄。
姬恂将两盏酒夹在指缝间,随意递给楚召淮。
“王妃,请。”
楚召淮迟疑地将酒盏接过。
京城上下人人都传煞神姬恂命不久矣,恐怕活不过小年,如今姬恂却丝毫不见将死的颓靡之态,昏睡半月醒来后还兴致勃勃杀了几个刺客大肆庆祝了一番。
难道是回光返照?
也不太像。
“咔嗒”一声脆响。
楚召淮回过神来,姬恂已捏着酒盏将合卺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玉质的酒盏扔开,带着倦色半躺在宽大喜榻上。
“怎么?”姬恂问。
男人带着笑的眼眸明明温柔如暖春,偏偏却让楚召淮心生畏怯,好似年幼时大雪日在深山孤身遇狼——那种畏怯是源自被当猎物捕食的本能,令人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