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齐氏可以死生再不复相见,他却无法亲自下令杀了次子的生母。
即便她本就带着并不纯粹的目的走进这个家,即便她是敌国的细作。
可皇帝没想到,齐氏察觉身份败露后会那般干脆利落地决定逃离,不仅曾想将被她当作亲生女儿疼爱的沈晗霜一并带走,还不惜对他的长子用那样狠毒的手段。
那是他和发妻唯一的孩子,已经因为儿时的经历养成了无法与人亲近交心的性子,如今还因为齐氏染上了动辄要人性命的药瘾。
又一次,他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
因为齐氏,他的两个儿子都受了伤。只是一个伤在身上,一个伤在心里。
皇帝的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明显,昭示着他心底那些难言的情绪。
不远处放着的是北达国的可汗前不久又遣人送来的信。
先帝在位时,两国曾交战多年,一直不曾议和。近几年两国之间虽然暂时休战,但边陲之地仍然不时会有一些小的动乱与摩擦。
而皇帝即位后,北达国的可汗便一直想派遣使臣来访,还曾多次透露出想要促成两国和亲的意愿。皇帝一直没有点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眼下齐氏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无论是为了国事还是家事,他都要将其料理干净。
思及此,皇帝沉声唤守在门外的内侍:“去将沈相和江首辅请来,就说朕与他们有要事相商。”
宫外。
江家的马车和沈家的马车在长街上相遇,江既白从车内出来,转而借着灯笼的亮光走上了沈相今夜乘坐的马车。
见沈相神情凝重,江既白隐有所感,温声问道:“可是洛阳那边出了什么事?”
长安这边的各处动向都在他们的掌握中,应不至于让沈相露出此时的神色。
沈相已从沈晗霜写给他的信中得知了祝隐洲身染梦欢散药瘾一事。他思忖了几息,没有对江既白隐瞒,同他转述了沈晗霜在信上说的事情。
江既白听完后蹙眉问道:“殿下因为北达国的细作受了伤,陛下此次若愿允北达国使臣来访,或许会有所图谋。”
他和沈相都已对今晚的召见有所猜测。
“人命。”沈相言简意赅道。
皇帝在战场上时杀伐果决,平日里却是仁德的性子。但事涉太子殿下的安危,沈相猜测,陛下或许会想要北达国拿命来偿。
应不止一条人命。
江既白颔了颔首,也赞同沈相的看法。
马车继续往宫城中驶去。
车内的两人都在细细思索着正事。但江既白还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分出神思,静静考虑着另一件事——
如今太子重伤,身染药瘾,同在洛阳行宫的沈晗霜和他之间,会不会已经跨过了从前的心结,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是否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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