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蔷薇因为几场急雨都几乎尽数凋零,满地残花在干燥晴冷的冬季晌午慢慢蒸出略带腐败的香气。
罗襄北在院落一角蹲着玩相机,看见我,他局促地笑,说,“这边还有一朵,开得很好。”
是,那朵最后的玫瑰,正当盛开。因为孤单,原本不够完美的花形也显得标致骄傲。
在罗襄北的世界里,荣新月是唯一的玫瑰。因为唯一,所以最美。
“周泱泱?”
有人拍我的肩头,打断我的胡思乱想,回头一看,是杨萧和另外几个男生,手上便利店的白色塑料袋里是饮料和零食点心。
“小猫他们在后台上妆,正说你怎么还不来,一起进去?”
“啊,我等朋友。”我下意识地撒了个谎,同时扬一扬手里的两张票子。
友爱地交换一个眼色,他们离去。
上台阶之前,杨萧忽然又停住,回身微笑,“嗨,大牛发烧了没来,能不能给小雷帮个手?这家伙正忙得跳脚呢。”
我笑着摆摆手,他消失在人流里。
演出开场之前,我将票子塞给一对没有买到票而四处问有无退票的小情侣,无视对方的惊异和道谢,转头走开。
操场寂静无人,我低着头沿橡胶跑道一圈一圈慢慢踱步,偶尔抬头看看中央大片空旷的场地,还有乌云辗动的夜空,心头闪过一丝不真实的恍惚和彷徨。
我能帮小雷甚么?所有布景道具都到位了,照明灯光也都安排妥当,只待演出时由小雷通过计算机操作光效。
我知道,这是杨萧的好意,社团的伙伴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昨晚发生的事,他们的体贴我都明白。
然而我又有甚么资格承受这样的好意?
是我,伤害了乐家暄。
那千千万万朵花火,那从天而降的一亿颗心,在我眼前纷纷破碎。
实在是累了,我坐倒在地,然后索性躺下,旁边灌木丛中流浪猫发出细碎声响,应该也是人养惯的,一招呼即厮磨过来,在头脸周围直打圈,毛茸茸的尾巴扫过鼻端,痒得人想打喷嚏。
我“咕咕”笑,伸手去抓,小猫灵巧地躲开,一来一去,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响起沉闷的雷声,随之雨点噼啪砸下,小猫受了惊,直往我怀里钻。
想了想,我起身除下外套,小心翼翼把小家伙包起来。
“来,让我们回家,好不好?”我说。
雨势愈发急,身后脚步声响起,有人趋近,在衣服里挣扎的小猫趁我分神弓身一跃,挣脱束缚,蹿入了路边树丛。
“钟诺言,”我大怒回头,“从礼堂跟到这里,你烦不烦啊!”
那么黯淡的光线,又隔了重重雨帘,我居然还能看见对面那人脸上淡淡的笑意,湿漉漉的发梢和眉睫下,那双眼睛更是亮的惊人。
“烦,”他笑嘻嘻回答,“不过也很好玩。”
甚么?!
“周泱泱,你不觉得么?一个人钻牛角尖的样子难道不是很好玩么?”
“要你管!”
“呵,我才懒得管你,只是路过,顺便过来打个招呼。”
“那么你好!”我心头气恼,却故意笑出声来,顿一顿,“再见!”
他双手插在口袋中,站在原地没动。
我径自走向灌木丛,弯下腰细细搜寻小猫的踪迹,嘴里碎碎念,“咪咪,乖,出来,姐姐带你回家……”
可是不管我怎么找怎么哄,小猫始终也没出现。
我知道钟诺言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这边,可是我不愿意放弃,好像这样做就意味着认输――输给谁?他吗?不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气这样冷,又下雨,我得找到它,我要带它回家――无关善良,只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我会难过,会一直想着,会挂念和揪心。就像那时候再也找不到拾荒阿婆和她的猫而在心里留下的难过和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