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怡,你妈早就忘了这个家。你爸当年刚走没几天,她就跟吴清远那个混混跑了,这么多年没回来看过你一次。你就算找到她,又能怎样呢?骂她?打她?恨她?怨她?还是去法庭告她?
嘉怡,不值得,有些人就不配成为母亲。听舅舅一句劝,大学毕业了就回来,咱们一起将钉金绣这门手艺发扬光大。你是舅舅看着长大的,舅舅知道你对钉金绣很有天赋。
舅舅没本事让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中式裙褂,你们年轻人最了解年轻人,未来钉金绣的传承、改革、突破,舅舅希望你能挑起这个大梁。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离开舅舅的裙褂店,嘉怡走在朗村的青砖石板路上,看着这座百年历史文化名村,它保留了规模最大极具岭南特色的广府古村落,距今已有600余年历史,早年间就形成了民间的婚俗村落。
过去附近村庄以及周边乡镇的人,家中有婚嫁喜事都会来找舅舅定做龙凤裙褂。村里还有租赁花轿的、做礼担、喜糖、嫁女饼等婚嫁喜事用品,在广州岭南一带已经形成了气候。
裙褂是粤绣中的独特绣法,又称之为钉金绣。上世纪20至30年代,裙褂开始在民间兴起。一直到上世纪60年代出现全红裙褂,自此裙褂便成为了岭南一带婚嫁必备主流。这几年西方文化渗透进来,年轻人开始追捧西方婚礼,舅舅的裙褂生意一落千丈,但是舅舅一直都在坚守钉金绣这门技艺。
半晌,她梦见了表弟梁晓阳躲在屋里偷偷织毛衣。
自从舅舅不让晓阳接触钉金绣,他将目光转移到了村里妇女们手中的毛线球和钩针上面,在一针一线里面找到了钉金绣的“平替”。
晓阳在织毛衣这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甚至煮熟的面条,他也能用筷子编织成各种形状。他还发明了多种编织技巧,村里的妇女们都很喜欢他。村里不忙的时候,妇女们都愿意带着他一起坐在大榕树底下一边聊天一边织毛衣。
纸包不住火,很快晓阳织毛线的事就传到了舅舅的耳朵里。
舅舅先是对晓阳进行口头教育,发现晓阳还是偷着织毛衣,于是舅舅将身上一根皮鞭抽断了,晓阳这才老实了几天。好了伤疤忘了疼,晓阳的小屁屁恢复后,还是喜欢跟着村里妇女们一块儿织毛衣。
舅舅给嘉怡布置了任务,由她负责监督晓阳,发现他偷织毛衣,举报一次奖励五块钱零花钱。晓阳私底下多次“威胁”她,敢通风报信就报复她。嘉怡自然不会害怕一个小破孩的报复,但她不想当这个家里的叛徒。
舅舅对晓阳十分严厉,舅妈却对他十分溺爱。举报晓阳让他挨了打,舅妈说不定会记恨她这个罪魁祸首。这些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嘉怡总是担心会被舅舅舅妈终止学业,担心会像村里那些女孩,被家里送进厂里打工赚钱。
虽说舅舅是一家之主,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但也顶不住舅妈会吹“枕边风”。权衡利弊之后,嘉怡决定掩护晓阳偷织毛衣。
自从晓阳痴迷上了织毛线,开始在班上做起了小生意。每天帮同学代写作业,价廉物美,薄利多销,一天一块钱,甚至还能变化多种字体。他还在家自制糖水,装进一个2。5L的可乐塑料瓶子,课间出售“晓阳糖水”,生意十分火爆。
这些钱用来买毛线,买钩针,请村里妇女们吃瓜子,拜师学艺。几个月下来,他的技术已经秒杀全村妇女之友。村里一些孩子开始喊他“娘炮”,“二刈子”,晓阳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人身攻击的外号,专注力都集中在了织毛衣上面。
很快,梁光耀就被老师请到了学校。晓阳在学校做生意的事情不攻自破,梁光耀恼羞成怒,新买的皮带又断了一条。
2
下一幕,她梦见给舅舅舅妈送饭,天空狂风大作,雨越下越大,村广场那棵百年大榕树被风吹得像是发狂的野兽。手里那把雨伞被风吹得变形,怀里的饭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饭盒里的滑蛋虾仁、豉汁蒸排骨、酿豆腐弄撒了一地,悲催的是雨伞也被风吹得不见踪影。
看着打翻的饭盒,她急得眼泪汹涌而出。绝望无助的时候,雨中走来一个清瘦的少年身影。嘉怡抬起头,梁茶英俊少年的脸引入眼前。清秀干净但绝不普通的五官,眼瞳里面总是绽露出温暖的气息。
“嘉怡,跟我走!”
来到梁茶家,引入眼前的是陈旧的中式风格。红木长桌上摆放着一盆红色的木棉花,花枝蜿蜒,开得热烈。
“我爸一早去镇上开会了,我妈回娘家看望我外婆了。”梁茶拿来一条母亲的粉色毛巾递给嘉怡,“这是我妈的专属毛巾,你拿着赶紧擦擦吧!”
嘉怡接过那条毛巾,发现毛巾很香很香,传说中妈妈的味道是香的,可她每次想起妈妈都觉得妈妈的味道是苦的,比外婆做的苦瓜还要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了几句,嘉怡问:“你把饭菜都给我了,你自己吃什么呀?”
“我煮泡面吃,平时我妈不让我多吃,说这些都是垃圾食品。今天趁我妈不在家,终于可以放纵一回了。”
梁茶笑出了一嘴的大白牙,一颗一颗像洁白的珍珠,嘉怡的心脏小鹿乱撞,白皙的脸颊染了层淡淡的绯红。张嘉怡站在第三视角,似乎都闻见了梦里爱情的酸臭味道。
她看见梁茶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脸上飞出了笑意,将饭盒和一把雨伞递给了她。她红着脸离开了梁茶家,在去舅舅裙褂店里的路上,耳边竟然听到了曼丽的大嗓门。
在曼丽的呼喊声中,嘉怡终于睁开眼睛。看见曼丽脸上正敷着一片面膜,语气虚弱道:“曼丽,你这样很吓人,像女鬼。”
“你才吓人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脸红,你梦见什么啦?”
“梦见你中了一个亿的彩票,说要带我去欧洲七日游。”
“真的吗?咱俩是不是疯狂拍照,疯狂购物?”曼丽的眼睛都亮了,仿佛已经来到了巴黎凯旋门。
嘉怡看得哭笑不得:“我们全副武装去彩票中心领奖,工作人员发现彩票是你上周买的,你拉着我陪你坐在领奖中心哭了好久。”
曼丽一脸大失所望,“嘉怡,你说这辈子我到底能不能一夜暴富啊?”
“财务部的赵文杰要不要考虑一下?”
曼丽听见赵文杰的名字,赌气似的摘掉了脸上的面膜,“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赵文杰那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夜里翻个身,说不定我都能被他给压死。”
“赵文杰长得白白胖胖的,像个招财猫似的,多可爱呀!还是个低调的富三代,听说从爷爷那一辈就开始暴富了,他来正易上班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结交朋友。赵文杰喜欢你,集团上下人尽皆知,要不考虑一下呗?”
“别转移话题,你刚才梦见什么了?脸都红了,是不是梦见了哪个玉树临风的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