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回来的时候,看见男人便?是这般模样——陷在阔大的白色中单里的身体瘦得可怜,卧床两日两颊都有些凹陷,颈项虽然白皙修长,却因为消瘦青筋突起?,仿佛碰一下就要原地崩碎。男人双目失神,寥落地凝望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在那?里,不像一个活人,倒像一具空洞的壳。
“阮无?病?”
男人循声而动,细瘦的脖颈转动,视线便?迟滞地移到丁灵身上?。丁灵眼看着男人慢慢恢复了活气,如?同寂灭的灰烬一点一点重又点燃。
“丁灵?”
“你这是怎么啦?”丁灵走到近前,俯身摸他前额,温凉的,不发热——掌心顺势移到鬓边,用力揉一揉,“是不是伤处又疼了?”
男人只觉世间叫嚣的妖物尖叫消散,天地复归清明。他偏转脸,隐秘地躲避她的碰触,“不,我很好。”
“那?你这是怎么?”丁灵侧身挨他坐下,“我回来听?阮继善说,你又不肯吃药,还要走?外头有什么事值得你命都不要?”
男人摇一下头。
“吃药。”丁灵站起?来,把火盆边温着的药沥出一碗,“来。”
男人只不动。丁灵看着他笑,“要我喂你?”便?用木匙舀了,喂到男人唇边。
男人摇头,伸手夺过药碗,一仰而尽。
丁灵这两日为了哄神志不清的病人吃药,什么法?子都使尽了,第一回见他如?此干脆,扑哧一笑,拾起?搭在枕边的帕子给他擦拭,初一探手便?被男人阻止。
丁灵一滞。
男人从她手中抽出锦帕,低着头自己擦了。
丁灵看他动作,“大人是不是又有话要同我说?”
男人抬头,“丁小姐。”
丁灵慢吞吞站起?来,便?退一步,坐到椅上?。
“丁小姐两番救命之恩,阮某没齿难忘。”
丁灵不答。
“丁灵?”
“大人只管说你的,我听?着呢。”
“你是太傅千金,侯门闺秀。”男人语气平平,“阮某阉人之身,声名狼藉,虽然承蒙相救,感激之情?只能?存在心里,这辈子只怕不能?报答了,丁小姐见谅。”
丁灵不吭声。
“丁灵。”男人道,“你既然回来,便?算作别,我这便?要回去了。”他说完,见丁灵只是安坐不动,甚至连眉峰都没动一下,“丁灵?”
“说完了?”
男人一滞。
“你饿不饿?”
男人困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