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疑惑地盯住他,正待相问,便听殿门在外头极轻地叩响——有人来了,而这些人在外间行走居然没有半点声息。
丁灵如被雷劈,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殿门,又转向帷幕里的男人。
男人抬手拢一拢头发,便见脖颈修长,下颔是尖而削的弧度,线条如水流畅。
丁灵被他悠闲状闹得有些糊涂,“有人来了,你不走?”
“擅入圣人内宫,轻则鞭笞,重则弃市。”男人道,“你死到临头,还有闲工夫管旁人?”
外间来人又轻叩三声。
丁灵再顾不得,四下里看一回,后殿方向是一大片木雕花窗,走过去隔窗一望,一带绕水回廊,空无一人——简直天助我也。丁灵回头,“外间无人,从这走。”
男人仿佛动了一下,却不作声。
丁灵仁至义尽,不敢耽搁,从木窗翻出去,一路上借花柳遮掩匆匆疾行。回内花园不见彩椒,兀自张望时,山石后一个声音叫,“姑娘。”
丁灵回头,彩椒正在山石后向她招手。丁灵疑惑上前,还不及问话,被彩椒一手拉入山石洞子里,便见一名身着鹅黄纱衫的少女跪在地上,无声哭泣。
“你怎么——”
彩椒扑通一声跪下,一手挽住丁灵衣摆,“求姑娘救我妹妹。”
丁灵猝不及防,目光从彩椒移到那少女面上,果然眉目七分相似,“你妹妹竟在宫中当差吗?”
“是。”彩椒砰砰磕头,“我们姐妹是南魏进献来京,妹妹彩绣——”
少女便砰砰磕头。
彩椒续道,“彩绣入宫,我伺候太夫人。寻常不敢叨扰姑娘,如今走投无路,求姑娘救彩绣一命,彩椒愿生生世世与姑娘做牛做马。”
不知哪一句触动情肠,姐妹二人齐齐哭起来,一时间好不凄惶。
“说什么胡话?”丁灵四下里看一回无人,定一定神,“都起来,说清白怎么一回事。”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抽抽搭搭只管哭,直到丁灵快要不耐烦时,彩椒推她妹妹先走,“回晚了恐怕挨责罚,你回,我自同姑娘说。”
彩绣又磕一个头,默默走了。彩椒道,“这事儿当着人着实说不出口,妹妹昨夜当值,被人——”说着抬袖掩面,“玷辱了!”
丁灵生生一个激灵,“你说什么?宫里?”
“是。”
“深夜宫中怎有外男?”
彩椒摇头,哭一回又道,“昨夜太后留小郑侯在宫中。”
丁灵一时反应不过来,“小郑王?不是才五岁?”
“不是小郑王。”彩椒吓得眼泪都收了,“太后疼爱小郑侯,天晚了便不命出宫。但小郑王年幼,陪着入宫的,还有旁的伺候的人,就在值房留宿。”
丁灵皱眉,“便是伺候的人,不是宫女也是内监,怎么可能——”
彩椒低声痛哭,“必是……必是内监中有……有西贝货。”
此事简直匪夷所思。丁灵好半日才能说出话来,“做下这等事——不知收敛也罢了,居然敢玷污宫女?走——与我禀太后处置。”
“不可——”彩椒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拖住,“姑娘万万不能去。”
丁灵几乎被她拖一个趔趄,“为什么?”
“姑娘万不能去。”彩椒哭道,“伺候小郑王入宫的,是他们府里大掌事——那厮以前也在宫里当值的,后来小郑王入京,太后看小郑王年幼,特意从宫里派他去伺候。”
丁灵心中一动,“听你话里意思,昨夜那厮便是这位大掌事?”
彩椒道,“妹妹看清那厮的脸——”
“那不是正好?”丁灵冷笑,“禀了太后,处置了这厮。”
“不成的。他是——”彩椒说着又哭,“他是定州人。”
“定州人又怎样?”
彩椒一滞,再开口声音都小了,“高少监是定州人。”
“高少监又——”丁灵多少明白一点,“不曾听说宫里有个姓高的内监?在哪一宫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