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酒易于存放,即使亭岚爽约不要他的掺水酒了,他也尽可以折价卖出,总之亏不了本。
然而,这人贪得无厌,总觉得除了自己好像大家都是傻瓜似的,一两句说辞随口编撰出来,自信满满要诓亭岚一回。
纪方酌想开口提醒,却只听亭岚淡淡道:“给他便是。”
“销金坊挺能赚啊,不愧为‘销金’。”纪方酌笑道,“白花花的银子水一样泼出去,亭坊主眨也不眨眼。”
亭岚移回目光,微微笑着摇头:“与那种人缠上纠葛,不是什么好事。”
纪方酌心道你一开赌坊的,动不动放高利贷,还将人家赶尽杀绝。
跟“好人”二字怕也沾不上什么边。
他之所以打算与亭岚做交易,一来是对自己的家传酿酒技艺有自信心,二来则是发现,即便这个小镇比起蓼乡要繁华些许,但总归还是远离都城的冷僻之地,不然销金坊这种黑心赌坊怎么可能不被官府取缔?
再要么,就是这个亭岚有着面上看不出的大本事。
纪方酌不好判断。
但既然来了这里,那自然得入乡随俗——
毕竟,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潜藏着最多机遇。
不出三刻时间,轿子就停在了销金坊门口。这座赌坊大张旗鼓地建在镇口人来人往之处处,好似特意吸引着过路商贩进去,尽情博戏销金。
纪方酌牵着苏年的手腕,跟随着亭岚向坊内走去。
这里人多眼杂,他可不想苏年跑丢。思及此他忽然动作了一下,指尖向下寻找到苏年的手掌,小心地,试探着牵了一下。
这一瞬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忽而感到一阵小小的满足无端滋生,牵住就不愿意撒手了。他偷偷瞄了一眼,苏年表情平静目视前方,似乎无事发生,可是,他的手却没将纪方酌挣扎松开。
像是……默许了。
正常正常,纪方酌心想,他上学的时候就常常看见女学生三两成群手拉手走在路上,由此可见这并非越界之事。他心安理得地握紧苏年的手。
即使盛夏炎热,手心汗涔涔,可他却喜滋滋地不肯放开。
甫一掀开布帘,赌坊正中央那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木匾便映入眼廓,木匾之上,金澄澄的大字潇洒题于其中,上书——
“赌”。
这房子一层楼大的出奇,数张小小长形桌案按照次序挨在一起,最外侧是张大桌子,黑压压的人群团团围住,全然看不清里面的风景,只能听见喝彩、尖叫和痛呼声混在一起,合着骰子骨牌碰撞,哗啦啦地奏乐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