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开口:“晓春,那件事情,我没怪过你。”晓春顿时红了眼眶:“夫人,是晓春的错,但是,是晓春,是晓春做的。是奴自己责怪自己,夫人不需要,不需要原谅晓春”姜婳也没有继续说,只是摸着自己的肚子,垂着眸,轻声说道:“我希望晓春能帮我一个忙。”晓春忙点头:“小姐,夫,夫人说就是了,奴,为夫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姜婳手止在尚平坦的小腹上,沉默了瞬,望向跪在地上的晓春:“晓春许久未回过家了吧,明日让家中人来看看你吧。”晓春一怔,随后忙点头:“奴明日便让爹爹来。夫人,夫人是生病了吗,为何不用府中的大夫,夫人”姜婳摇头:“没生病,别担心,明日午时来。”晓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姜婳已经摆手,示意她下去了。她的嘴一瞬间封住,身子颤了颤,愧疚地转身离去。她的爹爹,是一个乡野大夫,日常为乡人看病,从来不收钱。可有一次,乡人按着他开的药方抓药,喝了几日却死了。那家人来找爹爹,要他赔钱,要不就赔命。可爹爹平日为人看病,都未收钱,他们家,都是靠她娘为人洗衣绣帕子赚些米钱。那家人见要不到钱,就要把爹爹打死,最后娘无奈,将她卖给了姜府,换了一两银子,赔给了那家人。入府之后,她便被分到了小姐身边。那时小姐日子不好过,不过六岁,就要每日照顾病榻上的姨娘。府中的二小姐厌恶小姐和季姨娘,为难的事情一波接一波。一日姨娘大病,小姐求了数人都寻不来大夫,她便告诉了小姐,她爹爹是大夫。隔日,她和府中的嬷嬷说了一声,偷偷让爹爹进来,给姨娘看了病。爹爹开了药,小姐忙付了钱。从前为人看病从来不收钱的爹爹,这一次,却收下了小姐手中的银子。其实她知道,那些银子,是小姐换了自己的一个玉镯换来的。将爹爹送出门的时候,她看见爹爹的背驼了许多,在门口抱着她,一声又一声说:“爹爹错了”她没说什么,只是将爹爹送了出去。被娘卖入姜府,说不埋怨,是不可能的,但娘亲和爹爹又做错了什么呢?娘亲只是为了救爹爹,爹爹只是少年时有着济世之梦。可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姨娘大病一次,她便帮小姐请一次爹爹。是后来,她才知道,爹爹向小姐要的银钱越来越多,有一次,因为小姐拿不出那么多钱钱,爹爹便拒绝了为姨娘开药。小姐跪在地上,求了爹爹许久,爹爹才施舍般开了药。那些钱,都被爹爹,带进了赌坊。一次偶然,她知晓了爹爹的行径,实在无颜面对小姐和姨娘,就逃了半日的工,可等她再回去时,姨娘就自尽了。她愧对姨娘和小姐,故而,同小姐一起布好了灵堂后,她就告了病。可就是那一天,二小姐带着一群奴仆,砸了姨娘的灵堂,烧了姨娘的尸骨。
至此,她余生,都处在愧疚之中。想起今日小姐眼中的憔悴,唇间的沉默,僵硬的指尖。晓春颤着身子,满眸都是泪。她的小姐,前半生已经足够悲苦,怎么成了丞相夫人,却好像,也还是不开心呢。晚间。一碗素面被橘糖端过来,姜婳其实并无胃口,但还是弯着眸,认真地吃完。“娘子,好吃吗?”橘糖撑着手,望着姜婳。姜婳点头:“好吃。”“那娘子明日想吃什么?”橘糖将一盘蜜饯一起放在素面旁,摇晃着头道。姜婳认真思考了起来,随后,小声说:“想吃城西那间点心铺子的春春桃糕,还有城东那家酒坊的桃酒”橘糖立刻道:“那我明日派人给娘子那我明日去给娘子买,那两家铺子的东西都是秘方,橘糖问了几次也没做到,只能去买了。不是橘糖做的,起码得是橘糖买的嘛。”姜婳眼眸中也有了笑意,弯着眸,点头。隔日。晓春领着一个驼着背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从人烟稀少的路入了院子。看见那老大夫的那一瞬,姜婳微微怔住。李大夫已经如此苍老了吗?如若姨娘在,她是不是也能看见姨娘头发的白丝了。李悬壶佝偻着身子,一边肩膀背着个药箱,颤抖着声音行礼:“见过夫人。”从前那个苍白瘦弱的小姑娘,如今成了好大的官的夫人,也有了官夫人的威仪,他只看上一眼,身子就又佝偻了几分。姜婳神情温婉,从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少时多谢您,如若没有您,姨娘的病,也不会日渐好起来。”说着,她起身,将一袋白花花的银子递了过去:“这些银子,您收好,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让晓春来同我说便好。”老者的身子一瞬间僵直了,握住银子的手变得颤抖,说着就要跪下:“多谢,多谢夫人”姜婳忙将人扶了起来,下一秒,转过身,轻声咳嗽了起来。老人原本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银子,下一瞬,就将银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小声道:“夫人可是身体不适,若不嫌弃,我,我可以为夫人把个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