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晚抬头静静地望着眼前人,许久,她终于开口了。
“你不是要叫我等等么?”
沈放
舟啊了一声,下意识就要退后几步,她问的是门主如何看今晚的鸿门宴,而门主却问她的是那句未尽的心中言。
门主真将她一句话记得这样清楚?
原来门主真将她一句话记得这样清楚。
仓促之下沈放舟只觉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无措,先前在那玉佩催促下组织的措辞却早被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于是张口却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只得满脸窘迫地向后退,然而脊背不过是往后一靠,便径直撞上合抱粗的大树,疼得她险些呲牙咧嘴。
木叶被这一晃撞得纷纷摇落,谢归晚见状唇边微微翘起,但天机门主很快就反应过来,马上强压嘴角,把那点笑意生生按了回去。
于是再开口依旧语气冰冷:“先前你去救竹淮西时,叫我等的是什么?”
“我、我——”
沈放舟不欲让门主再度失望,不欲让门主眼中再生出昨晚那般黯淡的茫然,可是脑海中系统如临大敌,叭叭地叫嚣着警告她不许说出一句什么喜欢的话。
太快了沈放舟心想太快了,从心魔境被门主按在墙上亲,到如今午时又被眼前人逼在树下。一切的一切甚至不够十二个时辰,从魂瀑到地宫再到这封请柬,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来,所以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细细地思考,也根本没有在刀门那样清静的月夜叫她去想什么是喜欢。
什么是喜欢?
除了那不可言说的命轨之果。她从头到尾惧怕的,大概就是自己一颗难以看清的心吧?她害怕那是因为情蛊,而在恍惚中生出的伪装成喜欢的冲动,不愿因一时之喜而误了门主。
可是、可是,那晚谢归晚说的话难道不对吗?
“喜欢是独占与不舍,蛊毒也好,往日也罢,我与你之间既生此事,那么何必纠结它将会带你我于何方?”
机缘巧合,正是如此。
而如今一切逐渐水落石出,潜藏在黑雾中的身影显出名姓。于是终结所有已然成为可能,那么假若不必去管那些叫她心神意乱的夜,抛去不知几何多纷纷扰扰命轨纠缠的阻碍,她能不能,能不能给自己、给门主一个至少是答案的回答?
很久很久沈放舟都没有再说话,谢归晚却冷笑一声:“我以为你终于愿意与我好好说清可你却仍是这幅模样。沈放舟,天下之大你何必少我一个朋友,那便就此别过罢,往后,你最好不要再扯着我的衣袖叫我不要不理你了!”
谢归晚挥袖,然而就在她转身几欲离去的刹那——
沈放舟蓦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能的。
身后衣袍被倏地抓住,谢归晚顿在原地。
沈放舟这次没有再迟疑了,何须犹豫何必迟疑?杀了黑魂改变结局一切即能结束,而那人近在绯玉城里,离她岂不是只一步之遥?
于是毫不犹豫地抬头,一双璨璨黑眸中绽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断然:
“门主,我的确想叫你等等我,有些事我如今无法言说坦白,但我一定、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不会太久,绝不会太久!慢些几月,快些明晚我绝不会做出那等始乱终弃,白白浪费你之光阴的事情!”
谢归晚掩下眸中笑意,人却冷哼一声:“所以你究竟想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沈放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倏然抬眸上前一步,竟封锁掉了谢归晚周身所有退路。
谢归晚眼皮一跳:“等等,你要”
干什么?
但谢归晚没有机会问出这句话了,因为就在她刚开口的瞬间,悠悠密林中长风忽动,万千碎叶轻摩低响,谢归晚白袍飘摇,然而就在此刻,眼前的青衫剑客忽地俯下身去,隔着一层轻且薄的袍角,轻轻地、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指尖。
因为命轨之数所以不敢放肆,因为万分珍重所以不敢唐突。
所以只敢吻她指尖。
沈放舟抬起头,身量修长一剑惊鸿的剑阁首徒此刻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她专注缱绻地望着眼前相识三年的挚友,言语很轻,像是祈求:
“所以、所以我想求求你——门主,你可不可以暂时、暂时不要喜欢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