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司大堂,张中道身穿孔雀补服,头戴单眼花翎顶戴,正襟危坐公案之后。但他那干瘪瘦弱的身形,一点儿也不让人感觉威武,反倒显得很是滑稽。而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名身着长衫,獐头鼠目的师爷。如果单看张中道就已经让人觉得好笑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比他更加猥琐的师爷一起同框。祝灏坐在一旁的官椅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即便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也没给他带来哪怕一点儿的压迫感。祝灏正了正表情,起身拱手道:“臬台大人,不知此番唤卑职前来所为何事?”张中道回了一礼,然后沉声说道:“六月二十四,你在何处?”祝灏略作思忖,便开口回道:“卑职受丁宝桢总督谕令,带着手下丁勇在雅州城救灾。”“嗯。”张中道微微一点头,瞥了眼一旁做着案件记录的刘经历继续问道:“当日你是否与四川提督刘士奇发生过矛盾?”祝灏眼皮微跳,接着就矢口否认道:“没有!我都没见过刘大人。”“胡说!”张中道提起惊堂木一下子拍在公案上,眼中厉芒一闪,呵斥道:“你当众斩杀提标五名兵卒,还敢说没有和刘大人发生矛盾?”祝灏巍然不动,义正辞严反驳道:“我只是依法处置犯事的兵卒,这合乎军法军纪,我自认并没有做错,所以用不着和刘大人当面陈述一二。”张中道不等祝灏继续辩驳,连忙呵道:“雅州知府谭元庆,已经和你分说过他们的身份,你依旧一意孤行擅杀提标兵卒,还说无错?”祝灏嘴角上扬,“呵呵”冷笑了一声:“臬台大人主掌刑名,不会不知宪帝御定《军令条约四十条》吧?凡官兵沿途欺压百姓,恃强买卖,掠财物、毁房屋、淫妇女者斩!”“哼!”张中道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可是却又无计可施。原本他还以为祝灏只是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乡下小子,岂知竟然如此难以拿捏。一时之间无计可施,张中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尽量控制着自己过于急躁的情绪,努力回想可以突破的漏洞。直到半晌过后,他才又问道:“当时,你既已得知刘大人栖身城内,又知刘大人伤病,派出提标亲兵出门找药。你为何不前往宅邸拜见,又为何不派兵保护?”祝灏实在感觉无语,看着眼前的张中道有些哭笑不得:“我是奉命去救灾的,刘大人有自己的亲卫,何须我再抽调宝贵的人手去保护?”张中道斜着眼冷冷道:“我看,你是故意让刘大人受到任何威胁的吧?毕竟,你和他以及谭元庆已经因为提标亲兵的事结下了梁子,你恨不得他们都死于非命。”祝灏心中一紧,但面上仍保持着平静:“张大人此话差矣,我和几位大人没有私仇,也绝无此意。只是救灾工作刻不容缓,若抽调人手去保护刘大人,恐怕会耽误救灾进度。我相信刘大人的亲卫足以保障他的安全,所以才没有派人护卫。”张中道闻言,面目变得狰狞,他一拍惊堂木道:“你已经算计到刘大人身边没人,才会下此毒手。来人啦,提证人来!”随着张中道的喊声,大堂后面被请出来两人,分别为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大的那个满脸富态,一身的肥膘,好似一座行走的肉山。瘦弱的那个则是一脸奸猾,一看就不是老实百姓。俩人分别拜过张中道和祝灏后,才由富商模样的男子首先说道:“禀大人,小人陈飞,是雅州城的一个商人。事发时,提督刘大人所住的宅院便是小人赠予的。”张中道看了他一眼问道:“既然是你赠予的宅院,那你又居住在哪里?”那男子接口道:“小人当时已携家眷逃回了成都府。”“嗯。”张中道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男子悄悄揉了揉跪得有些生疼的膝盖,继续说道:“那处宅子是所二层两进的院子,所以为了便于通风,垂花门是从来没有上锁的。即便房中发生火灾,里面的人也有足够的时间逃出来,不可能全部烧死在里面。”:()重铸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