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我错了嘛,我应该早早就睡的。”江岚转变话术的速度比她写议论文快。
宁羡“嗯”了一声,随后说:“不是因为这个。”
“什么?”
“我不是因为这个没有睡。”
“噢——”音拖得很长,因为江岚有一点点不开心,不开心宁羡会因为其他人其他事彻夜无眠。
凌晨时分的夏夜。
宁羡立在落地窗边,神态里微微带着点困倦,带着点笑。
她俯瞰着整座城市的星罗棋布,但眼睛却没有望向任何一处。
过了会儿,压低声音对耳机的麦克风说,“你没有睡,所以我也没有睡,这个说法听起来太绝对了。我刚才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原因,应该只占百分之三十。”
“噢——”江岚的眼睛已经笑得弯了起来,嗓音还是略微拖长,很有熬夜打扑克那种半死不活的意味,“那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呢?”
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宁羡无法轻易得出结论。
因为她也有些不太明白。
按理来说,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安然度日,并且由衷地享受这份安宁。
至少,从前是这样。
但在江岚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份感受似乎就变了味。
依然安宁,日复一日,循规蹈矩,却在偶然瞥见身旁的空桌椅时,多了一点点乏味,一点点倦。
宁羡思考了很久,最后在日记本里写下:
“这不应该是安宁。”
“这在诗的语言里不该被称作安宁,它的名称应该是空白,是寂静,是一声长久滞留的叹息。”
“我在人群中看不到她的脸,她的眼睛,所以感觉自己置身于虚无之境。我记得,有位作家曾把这种感受概括为思念,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会在分离的过程中察觉到内心的空荡。空荡源于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听不见任何言语,无法靠近,也不可被触及。”
“这也许正是思念的孤寂之处,可每当我在孤寂中想起她时,这份情感却又给予我一星半点奖励式的温馨。”
“这份情感究竟是什么?其实我知道,我可以去定义。但也正因为能够被定义,所以我很难去准确表述出它的定义。”
“它太轻了,我怕我所捕捉到的只是幻影。同时它又太重了,我不能够草率地尝试着将它写下,也不能够轻易说出。除非,我获悉了其中的真理。”
回忆起昨晚写下的这些东西,宁羡似乎明白了,今夜自己为何会失眠。
也逐渐摸清楚了,这份感受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及为什么不能被写在纸上,为什么其中一定蕴含着一个真理。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看着高楼底下的夜景,轻轻地笑,轻轻地对着她的思念说:“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大约有百分之二十,我想是因为我想你了。”
此刻,江岚的心理活动简单且纯粹。
就是一个大写的,谁懂?
谁懂!她已经努力在压了,但嘴角上扬的弧度根本压不住。
迎着夏夜沉闷的晚风,走在宿舍楼下的小院子里,周围的能见度低得要命。成粒的汗珠子紧贴着肌肤,噌噌往衣物里掉。
江岚自己都有些惊讶,在这种环境下,她的心情居然还能像绿植发芽一样,沾了那么些爽洁喜悦。
语气也是轻快得不行,“那,还有百分之五十呢?”
刚说完这句话,江岚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给吓到了。
总感觉她刚才那道声音,充满了矫柔造作。
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宁羡并不这么想,甚至觉得刚才从耳机里传来的那道声音温柔轻盈,充满生命力。
所以她也用温柔的声音,轻声对江岚说:
“至于剩下那一半,我认真思考了很久,我想其中一定蕴藏着一个明确的真理。今天我终于想明白了,那个明确的真理,一定是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