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原手?落在她肩头上:“长筠,看着我。”
邬长筠顿了几秒,才抬起眼看他,幽深的双眸里充满了暗涌的腾腾杀气。
“别鲁莽行事?,所?有人都?在忍,在坚持,杜兴此举,一为折磨,二为刺激我们,尤其是?你和我。”
“我知道。”邬长筠垂首,将骨头小心?包起来,“你先出去吧,我该走了。”
“等十分钟,你再离开。”
“嗯。”
陈修原双手?垂落,转过身?去,走向大门,手?搭在锁上,深深提了口?气,平复好情绪,才开门出去。
……
邬长筠回到陈公馆,天已经黑了。
公馆亮着灯,却一个人都?没有,她来到三楼自己住的房间,刚关上门的那一刹,直接趴在了门上。腹部的伤口?钻心?地痛,一直强撑着,没敢让陈修原看出来,怕他担心?。
她弓着腰,额头抵着冰冷的门缓口?劲,捂住伤口?去拿床头柜上的医药箱,直接瘫坐在地上,将外套脱掉,撩开衣服,拆去浸满血的厚厚纱布,拿起酒精瓶直接往伤口?上倒,半边身?痛到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抓了卷纱布,用嘴将一头咬住,另一头往腰上捆,再次将伤口?紧紧扎住。
做完一切,整个人快虚脱了。
邬长筠背靠住床,望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丝月光,像刀片般,把地板分割成两?片。
她无力地瘫倒下去,仅剩的一丝力泄去了。衬衣被汗和血混着湿透,一阵阵凉意袭来,不停地打哆嗦。
好冷。
好冷……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阿海回到公馆,看到门口?有脚印,才意识到人回来了,他急往楼上去,敲了敲邬长筠的门,可许久无人响应。
“我进来了。”阿海推开门,没见人,却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和酒精味,往前?走几步,才看到邬长筠侧躺在地上,旁边放着凌乱的医药箱和血色纱布。
阿海大步走过去,刚要去探邬长筠鼻息,却见她睁着眼,望向窗外紫黑色的天,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差点吓死我。”
阿海蹲下身?,把她扶坐起来,“怎么躺地上?小心?冻着,你发烧刚好。”见她不吱声,又问:“你去哪了?出什么事?了?”
邬长筠浑身?冰凉,一言不发,一脸消沉,低垂着眼,整个人如死灰一般,仿佛一碰就散了。
“我刚才出去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看看伤口?。”这种时候顾不及男女之别,阿海也是?江湖中人,这种事?处理多?了,向来不拘小节,就要去掀她衣服检查伤势。
不料邬长筠忽然开口?,微弱的气息比外面呼啸的寒风还要冰冷:“他们把杜召胳膊砍了,骨头送给了老陈。”
阿海手?顿住了。
“都?怪我,我就不该答应拍电影,我就应该逃走,什么都?不管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邬长筠自嘲地轻笑?一声,“为什么非要将真相公之于众?为什么非执着于这些?死的应该是?我,受折磨也应该是?我。”
阿海握住她的双肩:“不怪你,这怎么能怪你?”
“他们这样折磨他就是?为了逼我露面,”邬长筠缓缓掀起眼皮,空洞地看着他,“只要我落网,就会停止这样的折磨。”
“你落网,还有其他人,就算都?抓了,还有千千万万抗日人士。”阿海看她这萎靡不振的状态,轻轻晃了晃她的身?体,“你在想什么?你别钻牛角尖,你去了,无非是?从一个人受罪变成两?个人受罪,你不把所?有人卖了,把你那些同党一个个全抓来,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况且,就算你真的背叛组织和战友,你觉得以日本当?局现在的怒气,能饶你吗?不把你毙了也得活扒层皮祭公爵。”
“我不怕,大不了同归于尽,一起死了解脱,”涣散的目光忽然凝聚,“阿海,再帮我个忙,帮我找些炸药来。”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我是?怕你连累吗?”阿海紧蹙眉头,既无奈又心?疼,“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们能不能从长计议,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你不理解。”邬长筠猛地搡开他的双手?,“你不理解。”她眼睛红了,嗓子也有些沙哑,“阿海,他不仅是?战友,也是?我的爱人。”
阿海怔怔地看着她。
她……哭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个冷血无情、钢铁般的女人不会掉眼泪。
即便伤成那个样子,换药疼到快把牙咬碎都?没落一滴泪,可现在……